邱素宜身形一晃,终是露出了她这个年纪应有的蹒跚,她走了几步,嘴里念叨着:“疯子啊,都是疯子!疯子……”
柳絮茵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小心翼翼的拽了拽楮清越的衣裳轻声问:“师傅,师祖没事吧?”
“没什么。”楮清越故作轻松的笑着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道:“你看看你啊,要好好练功了,你看你相公给你养的,这脸上的肉……都快堆起来了!”
“哪有……”她拍开楮清越的手,又探头探脑的看了看邱素宜的背影:“那……师祖,我先走啦!改天再来看您。”
邱素宜无力的挥了挥手,柳絮茵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真武殿的乱像由来已久,只是以前没有像这样,就发生在她的身边。邱素宜是个乐天派,但如今这样荒唐的事就发生在自己的徒孙身上……若是以前门风严谨的真武殿,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造孽啊……”
楮清越见状上前安抚的拍了拍她:“师傅,别想了……或许有些东西……全部朽坏才能获得重生。”
这话若是别人说来该是安慰人的,或可一笑置之,可楮清越说了却是叫邱素宜心头一震,立时皱眉看着她问:“你想做什么?”
“师傅不瞒您说,我找到傅斯年了……”
“他人呢!”邱素宜心下一喜急忙问。
楮清越叹了口气道:“他不肯回来……”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她不解的问:“他如今在做什么?”
楮清越严肃的看着她,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师傅,你有没有想过傅斯年根本不适合坐那个位置?他的志向根本就不是真武殿的主位,他在位的时候一切都是傅斯鸣在打理的……”
“但是有傅斯年在,没有人会轻易的动歪脑筋。”邱素宜才不管位置上的人能不能管理好这个越发庞大的真武殿,只要有人坐镇真武殿就不会有人轻举妄动,大家表面上再不满意也要按照古法规矩行事,不至于如此混乱不堪,更不至于令事情发展到这样令人发指的地步。
“那如果傅斯年功法尽失呢?”
邱素宜登时瞪大眼睛看着她,良久没有说出话来。
“师傅,其实你比谁都清楚,真武殿更像是朽仑留下来镇压一方的神兽,他已经渐渐的失去了他的统治地位了,现在的乱像就是因为谁都想做这只神兽的主人……”
“你也想吗?”
听见邱素宜充满愠怒的这一句,她立即掀袍跪下:“弟子不敢凌驾于师傅之上。”
楮清越跪了好一会儿,邱素宜寻了个石凳坐下道:“别跪着了,起来吧。”
“弟子不敢。”
“凤家这事儿我不同意,不能这么乱来。”
楮清越抬头看她道:“师傅,如果您将这事儿铺陈出来,恐怕没有多少人相信,而且反而会同时得罪凤家和嵇南星两家,万一他们联手来硬的,凭傅斯鸣一个人是控制不住的,到时候洛城的百姓怎么办?”
邱素宜没有说话。
她知道楮清越说的没有错。
真武殿十三位长老,其中七位坐殿长老,其他五位散在各处暗中镇守,唯有真武殿换主才会出现。比起眼前扎根于洛城的这些人,向来爱惜羽毛恪守殿规的坐殿长老们就算加上傅斯鸣,势力也实在有些单薄。
楮清越跪着看她,过了一会儿,她用膝盖挪过去道:“师傅,这件事……发生在凤二公子身上,你大可不必担心。”
“何意?”邱素宜再不理这些人也对声名狼藉的凤谨有所耳闻:“这凤二……”
“师傅不妨看下去。”
邱素宜没有反驳,起身拉起了她道:“你如今身份……还是不要再露面了,省的叫旁人瞧见你招来祸端就不好了。至于你的病,为师一定全力为你拿到那本秘籍。”
“多谢师傅。”
楮清越深深的做了一揖,再抬头时邱素宜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想做的事,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做成!
不知道体内的功法是怎么回事,又突然躁动起来,她连忙拈诀作结界辟出一处清净之地自行疗伤,待体内功法不再激动时,香菱也就回来了。
“公主,你怎么了?”她连忙跑过来给她把脉,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
“那边情况如何?”
“您说嵇小姐吗?”香菱摇了摇头道:“她有身子不过月余,那样激动弄得都见了红,我去了时她拼命地求我保住她的孩子……唉,嵇小姐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楮清越嗤笑:“她哪里可怜?她生在这世上的十几年来,嵇南星可是将她当做宝贝一样捧着不曾受过半分伤害,明明已经同晓珂订过婚了还与凤慎私通,如今这样她也算是咎由自取。”
在香菱看来,她以一个长辈的角度看,那嵇雪儿就是一个不谙世事一味地追求爱情的可怜的小姑娘而已,所以对于楮清越的话她无法认同,也就没有附声了。
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许过激了,楮清越看了看香菱,问:“那她没事了吧?”
“没事了,公主安心……她现在已经好好地卧床休息了。”
“那便好……我先回去了。”
“公主我送你!”
“不必,天色暗了,你莫要走动了。”
香菱有些夜盲症状,虽然已经有些好转,但是宋荣已经养成了习惯,天色一暗就要来到她的身边。瞥到院外等着的宋荣,楮清越说什么也不愿再耽误这两人了,便拍了拍她的手起身离开了。
走到一半,毫无征兆的,这黄昏就忽然就下起了大雨。
楮清越连忙找了个屋檐避雨,伸手触雨时猛地一惊——她忽然就想到了卫澜青。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到北境?
不知道路上是不是也这样大雨倾盆?
是不是道路难行?
感觉到有人靠近,她侧头看过去,一身蓝袍华服的少年郎拿着伞径直走过来。
她不客气的拿过伞来,冷冷的道:“不要让你的人再跟着我了,容易暴露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哪里。”他声音有些委屈。
“大可不必,你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罢,楮清越撑着伞走进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