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回到家时,赵富贵正喝酒喝得兴起,李莹与灵儿提前串好了供词,等到赵富贵逼问时答得天衣无缝。
但等赵富贵来找楚勇的麻烦时,李莹的手段就不那么灵了,积郁无处发泄的赵富贵像疯子一样踹坏了楚勇的房门,指着楚勇大骂不止,仿佛这个家里他才是主人。
“我吃你家的饭了,还是住你家的房了?”楚勇冷冷的问道。
赵富贵趾高气昂的说:“你奶奶……”
“你奶奶!”楚勇用力将赵富贵指着他的手扇到一旁,气息沉稳的说:“赔我的房门,拿钱!”
“跟我要钱?”赵富贵气的酒劲儿上涌,发了疯似的抓起楚勇桌上的医书疯狂的撕扯:“我让你学,你这个废物,装模作样,还会问问题,我让你装,我让你装!”
李莹拼命的去阻挡,不小心被赵富贵的胳膊肘碰伤了面颊,跌坐在地哭起来。
楚勇忍无可忍,一把掐住赵富贵的右手脉门,即便没练武的人这里也是要穴,一股真气从指尖强行破入赵富贵的经脉,赵富贵顿时痛得像杀猪一样嚎叫,双膝不由自主往下跪。
“哎哎,你怎么了姑父,别跪啊,晚辈可受不起!”楚勇一脚踹向赵富贵的膝盖,赵富贵当即摔了个狗啃屎。
“我的手要断了,哎呦”赵富贵爬起来,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指着楚勇说:“小贼,你等着,看我下次不扒了你的皮!”
楚勇不搭理狼狈逃窜的赵富贵,俯身将李莹姑姑扶起来。
李莹揉着略微发青的面颊骨,关切的问道:“梁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有一片薄荷,您敷敷脸。”楚勇将薄荷叶沾水,轻轻贴上:“刚才我留力了,姑父他没事儿,放心。”
李莹姑姑摁着薄荷叶说:“揍他也不多,半疯!梁儿,这门你先凑合用,我得去看着灵儿,你姑父真发起疯来灵儿可就遭罪了。”
楚勇目送李莹离去,关上门迅速穿上夜行衣,拿着弓箭出门,赵富贵果然冲到灵儿房间里去了。
灵儿吓了一跳,扔下研磨中的药材躲在墙角,无助的用双臂护住自己。
“学习进度怎么又这么慢!”赵富贵吼道。
李莹赶了过来,拉着赵富贵说:“孩子学习呢,你赶紧跟我回房去!”
赵富贵蛮横的推开李莹去拿戒尺,但那戒尺仍被箭矢钉在墙上,赵富贵拔了一下没拔出来,突然感觉背后有一股锋锐的杀意,酒一下全醒了,冷汗嗖嗖的往下冒。他遂拉着李莹说:“走走,我有点醉了,咱回去休息,休息……”
“算你识相!”楚勇收起弓箭,转身离去。
灵儿长出一口气跌坐在地上,眼睛盯着墙上的箭矢,生发出无限的安全感。
楚勇回到房间收拾起满地的医书碎片试图修复,但只能修复个大概,很多文字破碎不能识别。他便拿出那本样式古朴的医书翻看,里面的基本内容竟跟李家第一卷医书完全一致,可见第一卷并不是李家独有,后三卷才是精要。
这本医书上有大量的注释,尤其是有毒的药材,注解相当详细,配有各种复合型毒药的解毒方法,甚至连毒药的制作原理都有详细的说明。
猎户并不擅长用毒,却也不会拒绝使用毒,遇到力不能胜的野兽,用毒来解决问题未尝不是一种选择,只不过毒死的野兽的肉不能吃,只有皮毛可以使用,令人遗憾。
楚勇越读越吃惊,里面的不仅对毒草有详细说明,还追注了很多毒虫的毒液性质,详细到每个中毒时段的解毒捷径,更有以毒攻毒的特殊解毒方法,这种方式一定人为的试过了,否则不可能写的连痛觉、味觉的细节都有,楚勇感动的眼泪差点流下来,做医者真是太难了。
“梁儿,睡了么?”姑姑李莹的声音响起。
“没有。”楚勇急忙收起古旧的医书,拿出李氏医书摆在桌上。
李莹轻轻推门进来,遣散了附近的下人,再轻轻合上了房门。
“梁儿,这是我小时候用的医书,给你用吧。”
楚勇推辞说:“姑姑,您保存这么久一定视若珍宝,我不能要。”
李莹摇了摇头,说:“书就是书,姑姑学了大半辈子了,终究还是不得要领。你俩都是聪明的孩子,如此才不会埋没了这本书的价值。”
楚勇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你俩去回头峰了?”李莹坐在床边问道。
“嗯,那条大鱼让我送人了,抱歉姑姑。”楚勇说。
李莹将楚勇拉到身旁轻声说:“一定是送给你师父了吧,礼物就该是整条的鱼,送半条鱼像什么话。我想问的是老爷岭那边是不是很危险啊,你姑父睡了我才听灵儿说你们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吓了我一跳。”
“现在灵儿自己去肯定不行,老爷岭那里有点危险。不过我没事,只要不碰到两只以上的老虎或者群狼,应该应付得了。”楚勇安慰李莹说。
李莹有些惊讶:“没想到我家梁儿如此了得,遇到老虎也没事?”
“一只的话,到现在还没输过。”楚勇自豪的说。
李莹笑着说:“可别让你姑父知道,否则非天天追着你要虎骨,老虎身上的东西很贵的。”
猛兽身上没有便宜货,猎户们平时靠这个营生,对行情十分了解,今天这条大鱼若卖钱,至少要十个金币。老百姓平时的消费都是以铜币计,一个金币换一百个银币,一个银币换一百个铜币,所以说,楚勇今天的收获够得上李府三年的开销。
“还有那株水草,第一卷医书上没有记载,说不定是相当值钱的药材,你要收好。”李莹将凉制好的水草拿出,小心的递给楚勇。
“姑姑,灵儿将来用得着。您也知道我,一来,我学医远不如灵儿,这东西我不知哪辈子才能用上,二来,咱们是医药世家,卖药草换钱有点难堪吧。”
李莹尴尬的笑了,她这么做确有让楚勇去卖药材补充家用的嫌疑,在楚勇的坚持下,她不得不再收下药材,接着反手掏出十个金币放在桌上。
“姑姑,您这是干什么,折煞小侄了!”
“赶紧收着,别让你姑父看见。”
楚勇的耳朵突然收到一个最不该出现的脚步声,立即将金币塞回去,低声说:“说富贵,富贵就到了。”
门咣当一声再次被踢,变得破烂不堪,清醒了的赵富贵二进宫誓要找回一场胜利,刚才憋得火儿一并发作起来,骂骂咧咧的伸手对楚勇说:“小贼,刚才还敢捏我,把我的金币吐出来!”
楚勇皱眉起身,回敬道:“你骂谁!”
“骂的就是你,白吃饱、笨蛋、不孝子孙、家贼!我的金币丢了,你拿不拿出来!”赵富贵说完,眼睛开始从楚勇身上往李莹身上转。
楚勇的脑子快速的分析状况,上前一步故意甩开手臂,赵富贵以为楚勇要打他,吓得后退半步,结果碰到了门槛绊了一个趔趄,但楚勇的目标不在于此,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李莹兜里顺走了那十个金币,啪的一声摔进赵富贵的怀里:“还你!赵富贵,你全家在这吃在这住,一分钱不掏,还想我跟你女儿分享医书?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今天就开始学,你看明年我能不能打开第二卷!”
李莹急忙摸自己的兜,立刻明白了楚勇的苦心。赵富贵既然喊出了贼字,摆明了知道金币是刚刚丢的,因此罪名必然有人要来背负,楚勇在赵富贵眼中本就是眼中钉,多这一罪名不多,少了也没好哪去,但李莹就不同了,这是莫大的耻辱,会导致她身败名裂。
赵富贵哈哈大笑,施施然将金币收好,指着楚勇的鼻子说:“小贼,我看好你!就按你说的办,咱就摆个场子,你要是能打开第二卷,我让灵儿拜你为师,否则,乖乖交出家产和医书,立刻给我TMD滚蛋!”
“拜师?哈哈,真好笑,我为什么要收徒?”
李莹低声说:“按族规你不能拒绝他,因为灵儿并非没有继承权,传男不传女这一条在灵儿立志学医的情况下是无效的。只要灵儿未曾嫁人,医术又超过你,她甚至有权从你手里夺取医书传承。”
“族里是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呢?”楚勇问。
赵富贵神气的说:“没错,我赵富贵的女儿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主要原因就是你太水啦,水到烂泥扶不上墙,烂到令人发指,我是来替天行道的,懂么!”
楚勇深吸一口气,看来李梁的父亲没来得及将传承中的秘密告诉大家,这个秘密现在说出来徒增嗤笑,没有人会相信他。无知者无畏啊,培养灵儿十几年,就是为了抢夺这本该能避开的邪恶诅咒。
楚勇不是李家的人,这诅咒有可能对他无效,但灵儿有李家的血脉,既然族规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对灵儿九成九是有效的!
“白痴!”楚勇愤怒的骂了一句,接着说:“一年后,我翻开第二卷书给你开开眼!”
“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小贼!还敢打我,这回你栽了!”赵富贵一口一个小贼,满意的迈着四方步回去。
李莹立即将门合上,差点哭出来:“侄儿,是姑姑害了你啊!他从来都是一个月数一次钱袋,今天怎么犯了邪啊!”
“姑姑,以前您陪他喝酒时,这样的事发生过么?”楚勇问。
“没有,我根本就没陪他喝过酒。”
楚勇点了点头:“那就对啦,赵富贵爱喝酒但脑子不笨,他在找您出现异常的原因,瞎猫撞到死耗子,没办法。”
“那怎么办,梁儿,你不能就这么放弃,你才是李家的传人啊!”
“怎么办,凉拌!”楚勇将医书往桌上一摔,说:“姑姑,您多做做工作,麻烦灵儿多为我多解答些疑难,我就拿下这局让他赵富贵干瞪眼!”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灵儿很听话,今晚我就让她过来陪你学。”
“我姑父今天都过来两遍了,灵儿若现在过来他保准三进宫,这是三道疑问您帮我给灵儿,明早我姑父没起床时,您让她来我这为我解答可好?”楚勇将一张纸条塞给李莹。
“行,听你的。”
姑姑李莹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快步回去安排,楚勇心中虽有紧张,但更多的是力量,灵儿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是多么不幸,但以后不同了,实力就是话语权,只要拿下这一局坐稳了李家家主之位,他再动灵儿那楚勇就联合李莹姑姑废了他!
又一次读书读到半夜,楚勇发现自己读书方面也很有天赋,以前他在猎户部族中学东西总比别人快,还以为在运动神经方面脑子好使,现在读着晦涩的医书,很多生僻论断即便不能领悟也能很快背下来,越看楚勇越有信心。
不知何时,楚勇累的睡在了桌上,梦里的世界有灵儿陪伴,楚勇心情愉快,而更能快速释放楚勇疲劳的,还有清晨这一串轻柔的脚步声。
“进来……”
楚勇再一次提前醒来,灵儿推门而入,古怪的看着楚勇说:“小贼,听说你偷东西都偷到我家了?小时候就总偷我好吃的,告诉你,我爸今早说要开始练武了,你小心挨揍!”
“他起来了?”楚勇问。
“可不,一早就嚷嚷着要买武技买心法,这会儿已经上街去了。”灵儿说完,让楚勇把医书递给她。
灵儿一拿起医书便换了个人,严肃而认真的解答了楚勇的疑问。楚勇立即将后续问题交给灵儿,个个刁钻,其中有一个涉及毒药,是楚勇百思不得其解的解毒方法,按照那个思路胡搞,恐怕只能创造尸体。
“书里有这一段?”灵儿不信,在第一卷医书里翻查。
楚勇用笔在家传第一卷医书里标记了一番,几段零碎的药材理论合并起来,正是楚勇想要问的内容。
“想不到你还是个歪才,眼睛斜视啦?这么零碎的文字,你是怎么看到一起的?”
“我都说了,我要做到倒背如流,你正着看是看不出来的。”
楚勇成功掩饰了另一本医书的存在,却招来了灵儿异样的眼神,太阳即将升起,灵儿不待楚勇的胡话讲完,便甩开楚勇,一蹦一跳的跑了。
“唉,快乐的时光总是容易溜走。”楚勇幸福的回味了一阵儿,继续啃那本医书。
时间过得很快,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直到有一天楚勇出门抻懒腰的时候,发现门口树上的喜鹊窝歪了。
楚勇换了黑色夜行衣,偷偷摸摸的上树,场景十分震撼,十几封信件还有一个精致的木刻人偶堆在里面,这只喜鹊最近过的一定不好。
全都掏出来,楚勇跑到村旁的高地上挨个读,里面充斥着对那两日的怀念,各种修炼进度报告和对李梁的鄙视、偏见还有嫌弃。最后一封信里,灵儿说她明确的感受到一股气流在体内流转,邀请丛林舞者遵守诺言。
木头人偶是楚勇的黑色夜行衣形象,腰间插着两把短剑,扛着一条大鱼。
楚勇已经有四道气流了,个个都是微寒的触感,深秋时节不比盛夏,让楚勇提前感受到了冬天的脚步。
“可恶,现在教她致命突袭会不会有点早啊!”楚勇捶胸长叹。
致命突袭无法以文字传授,那里面饱含着战斗经验,明知野猪的脑门是弱点,不亲手操作几次,即便理解了也做不到。正如楚勇对战狗熊时,无法准确命中小狗熊的鼻子一样,没有几十甚至上百次的实战是无法融会贯通的。
“舞者前辈!”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从远处响起,随后,奔上来的灵儿将楚勇的皮甲扔了过来:“我都要崇拜你啦,四个月里你都不用穿皮甲么!”
“额,最近太忙了。”
“看到你取信啦,哈哈,怎么样,你说要我眼睛耳朵和鼻子分工协作,我是一边研磨药材一面用余光瞄着鸟窝,夸夸我吧?”
楚勇比出大拇指:“进步神速!”
“准备教我什么,这次?”灵儿期待的问。
“致命突袭,但是学起来有点危险,我没有中间过度的秘籍,好为难啊。”楚勇无奈的说。
“其他武技秘籍可以么?”灵儿问。
“可以是可以,我没有咋整。”
灵儿自豪的说:“我有啊,明天带来给你,怎么样?”
“额?”楚勇第一直觉是李莹姑姑在帮忙,随后否决了这个思路,上次的事件一定造成了心理阴影,不会是她了。另一种可能就是赵富贵今天买秘籍了,能在他那里捞好处那不捞白不捞。
楚勇关切的说:“从家里拿东西得说一声,我毕竟是外人。”
“前辈才不是外人哩,再说你又不需要那些秘籍,是我跟您学习。”
“行吧。”
“太好了,谢谢前辈。那个木头人偶收好啦,我会不定期检查的,嘻嘻!”灵儿说完,转身就往回跑。
楚勇差点笑哭了,这都哪跟哪啊,白捡学秘籍,完了灵儿还千恩万谢的。楚勇掏出那个精致的木刻人偶,如果有一个灵儿放在旁边,那该多好?
说干就干,楚勇抽出短剑,双手飞舞,削断了身旁的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