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闻声已知来人，于是便抬眼欣喜道：“玉…”本想着直呼赵玉朗的名讳，可刚一字出口，才看到随赵玉朗同来的还有一位妇人，只见这名妇人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虽发式简单且未置太多的钗环，可衣饰的料子看着也算上乘，面带浅笑却不怒自威，清欢虽只打了打眼，便也猜到此人应是那旧时宫人‘张姑姑’了。见到有外人在，清欢便也不好在不守礼数，于是紧着改口，并行了一礼道：“世子殿下贵安。”

赵玉朗见清欢如此也没有推让，只是伸手示意清欢上前，并笑着开口道：“来，清欢，这位是张姑姑，接下来这几天你就跟着张姑姑接着学一些三希节的事宜。”说罢，赵玉朗又转过身来，对着张姑姑缓缓道：“张姑姑，这位便是我跟您提到的清欢。”

清欢听着赵玉朗说完后，机灵的赶紧冲着张姑姑微微欠了欠身，恭敬道：“张姑姑安，小女慕清欢，这几日便有劳您了。”

张姑姑也微微点了点头，以示礼貌，然后浅笑开口到：“慕姑娘不必多礼，既是世子殿下开口，我一定尽心便是。”

赵玉朗闻言又是轻轻一笑，然后对清欢道：“今日已经耽误了多半日，如若没有其他事情，你这就随着张姑姑去瑶席阁吧，哪儿已经命人收拾妥当了，想来练舞习艺也是施展得开的。”

言罢，张姑姑冲着赵玉朗缓缓行了一礼，作势便要离开的样子，清欢本还想和赵玉朗说几句话，可一想已经耽误了不少的工夫，加上张姑姑看着也要走的样子，便也不好开口再多说什么，于是清欢也是福了福身子，然后也准备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清欢似是想到什么，就回头看了一眼赵玉朗，而赵玉朗好像明白了清欢的意思，便背着手对清欢微笑着道：“你先去吧，晚些时候我在这里等你。”

清欢闻言高兴地转回头去，随着张姑姑便向瑶席阁那边去了。清欢走后不久，严英来到此处，见赵玉朗正在书架上翻找些什么，便上前行礼道：“殿下，您找什么，让卑职来吧。”

赵玉朗闻声转过身来，“事情办妥了？”

“是，已经给三皇子把帖子递过去了。”

赵玉朗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软榻上，抬手提起茶壶准备倒些茶水，可忽然看见案几上只有刚刚清欢用过的茶盏，赵玉朗提着茶壶的手停滞了片刻。严英看到后，上前准备拿起那只茶盏，“卑职去给您重新拿一只。”

赵玉朗摆了下手，“不必了。”说罢，赵玉朗往茶盏中倒了七分满的茶水。

严英敛了敛神色退到了一旁，心里却是十分意外，依着平日里赵玉朗的性情和习惯，是断然不会与他人同盏，此等却不在意地用起了刚刚他人用过的，着实让严英有些诧异。

“这里下人不多，让你来回跑一趟岂不麻烦？”赵玉朗似是猜到了严英的心思，所以像是解释一般对严英说着。

严英倒是被赵玉朗这一说弄得愣了一下，但马上理过来思绪，开口道：“殿下这几日都要在此吗？”

赵玉朗吃了一口茶缓缓道：“清欢在此也就几天，朝堂或是府里有什么事情你过来告诉我便可，如若是父亲找我，我再回去也是来得及的。”

严英躬了躬身自，“是，殿下，还有件事…”

“说话不要吞吞吐吐。”

严英赶紧道：“是，卑职是想说…此处，殿下一直都不让外人知晓，可慕姑娘还有张姑姑一来，只怕…”

赵玉朗看了严英一眼，“张姑姑是宫中老人，知道规矩，至于清欢…我本就没想瞒她。”

严英抬眼，虽看着赵玉朗未有丝毫地波澜说出这番话，心里只觉此时的赵玉朗相较于以前，似有了什么不同，若要必须说出一点，那就是对清欢的态度，赵玉朗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情感的人，从他的身上几乎看不到对不同人态度的丝毫变化，他永远显现出的都是有礼但却疏离的待人之态，而这种疏离，也让赵玉朗在外人看来有一种难以近身的威严，这让很多人都怕他，都不敢靠近他，而这很多人里，却不包括清欢，清欢对赵玉朗的感情明了且纯粹，她那种眼睛当中澄澈的光芒总是能让人心生暖意，而这种暖意，似乎也照耀在了赵玉朗的身上，每当赵玉朗与清欢站在一起时，原本似冰块般的人，也能展眉一笑。而这一切，赵玉朗自己不知道是否也察觉到了几分。

严英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道：“殿下…”

赵玉朗等了许久，严英依旧没有往下说，于是他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道：“要说的话若是没有想好就不要开口。”

严英这才继续道：“殿下，您对慕姑娘…您对她好似不再像从前那般。”

赵玉朗闻言，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动，想了片刻后才道：“人与人相处久了，有些东西，自然是会变的。”

严英听道赵玉朗这样说，心中似是有了答案，“那殿下…何时会迎娶慕姑娘。”

赵玉朗缓缓抬头看向严英，眼神中多了几丝让人看不透的意味，“严英，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话里有话。”

被赵玉朗这样一说，严英虽面容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可内心却颤了颤，他知道赵玉朗已经不满，当然也听出了自己试探的意思，于是严英暗叹一口气，开口直言道：“殿下恕罪，那卑职就直说了，这座别院，您之前从未带外人来过，因为您说过，这里只属于您和月平。”

赵玉朗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起身，然后步至严英跟前负手而立，过了许久，赵玉朗才道：“我知道，月平的死，你一直未曾放下，我也知道，你怕我所有的情谊全部倾注于清欢后，会忘了月平，但是我今天可以告诉你，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明白我该怎样做，过去，现在，将来皆如是。”赵玉朗看着严英依然垂眼的样子，转身向前走了几步继续道：“当日，月平被歹人所辱，以至于最后她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这件事情我此生永不忘记。月平是你的妹妹，但也是我的发妻，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那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但如今提起，依然是赵玉朗和严英心中无法抹灭掉的伤痛。

严英未再开口说话，只是面容无法掩盖住那哀伤的神情，已经替他说出了压在心中的千言万语。

许久，赵玉朗低声缓缓道：“只是，这一切与清欢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