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待遇啊。

季如琛一时间受宠若惊，早知道扮成狗狗这么讨人喜欢，他早就投其所好了！哪里需要遭受那么多的白眼，还被指责了无数次的穷光蛋！

眼瞧着程婉儿进了厨房，程曦马上拉着季如琛的手将他向门口扯去。可怜的季如琛，又累又饿又渴，本想要趁着这个时机偷偷让程曦给他倒杯水喝，结果人家根本不给他说话的余地。

“不要磨磨蹭蹭的，快一点！”程曦焦急的催促。

一头雾水的季如琛只能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跟着她来到了门口。程曦探出个脑袋，贼头贼脑的听了一会儿，确定了程婉儿在厨房哼着小曲儿处理螃蟹还有鱿鱼之后，马上缩头回来，将大门开条缝直接把季如琛推了出去！

“曦曦！”程婉儿在厨房里听见门响，还以为是有人来了，便问，“是谁来了啊？是不是你爸爸回来了？”

“啊……不是！”程曦胆小，这一下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要不是季如琛情急之下伸手卡住了门，大概她慌张之下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他弄不清她的意图，一急之下把帽子一下子摘了，露出了个头发湿漉漉的脑袋来，皱着眉头盯着她低声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让我走？”

不是说好的要请她吃她妈妈亲手做的饭吗，不是说好了要做小伙伴的吗，怎么他答应她的全部都做到了，她却要反悔呢？

做人可不能这样啊，这也忒不厚道了！

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程曦张开嘴，还没说话，又听见程婉儿的声音传来，“那我怎么听见门响了？会不会是刚刚没有关好门？曦曦你看看，算了还是我去看看吧，你对这儿也不是很熟……”

说话间已经响起了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程曦知道，这是程婉儿在走过来。她一急，顾不得许多，一下子拦在了母亲的面前，将她堵在客厅里，涨红了脸道：“门关好了妈妈，刚是我在跟我的朋友拉扯，他不好意思留下吃饭，但是我希望他留下，于是就闹出了动静。现在没事了！”

门口的季如琛听的一清二楚，他用了十分强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立刻跳出来揭穿程曦虚伪的面目。

谁不好意思留下吃饭了，知不知道他现在又累又饿？

谁是你朋友了，你这个不讲信用的家伙，根本不配成为他的小伙伴！

他好心好意帮她，可她这样也太让他寒心了！

他这么想，就听见程曦又飞快地说道：“妈妈，一会儿我留下来吃饭，然后你做的蟹肉煲我能不能带回去一些？我跟他说了好多次你做饭好吃，他却抹不开面子不想在这里待，于是我就想着，带回去让他吃好了……”

纳尼，绕了这么大一圈，只是为了不让他在这儿吃？

没问题呀，吃货季如琛表示，无所谓在哪儿吃，只要能让他吃上就好。可是程曦费尽心思只为了不让他留下，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难道是觉得他上不了台面？还是觉得他在程婉儿心里留下的印象不好担心她再发脾气？

好吧，宽容大度的季如琛已经自己想通了，看，像他这样英俊聪明有礼貌不为别人添麻烦的男人现在还有几个？

简直是绝世好男人的标准啊有没有！

程曦很快又跑回了他身边，一脸愧疚外加心虚的瞄着他。季如琛板着脸，十分严肃的指控她：“你不讲信用。”

“是。”程曦耷拉着脑袋接受他的指责。

“你对得起我吗？”

“对不起。”

“要觉得你母亲看见我会不高兴，倒不如在家里就说好，我就会很配合的挑空子跑掉的！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无赖的人？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赖在这儿！”

说的义正言辞，但其实要真能赖在这儿季如琛一定会赖在这儿。

程曦听了这话更加内疚，她一脸的欲言又止，小心的瞄他的表情，然后小声说：“不是，我不担心她看见你会生气，我是看着她总摸你我觉得……”

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大概只有蚊子能知道她说的是啥了。

季如琛接收不到信号，老大不高兴，“说的什么？大声点。”

好话不说二遍！

程曦在心里这么想，手上动作不停，把刚他换下来的衣服递给他，最后说道：“我一会儿一定说到做到，给你带满满一桶蟹肉煲回去，还有香喷喷的米饭，绝对让你吃到饱！然后去给你买蓝山咖啡，好不好？”

程曦想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下自家卫生间的位置，转过头绝情的拒绝了他，“回去再换，穿着这身衣服回去吧，还没有人能认出你，这种感觉多么新奇啊，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你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

季如琛发誓，自己的前二十多年从没有如此憋屈过。如果上天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会好好珍惜！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追！悔！莫！及！

关上门，程曦的心踏踏实实的放回了肚子里。哼着小曲去厨房帮忙，程婉儿见她这么高兴便打趣道，“是不是有什么高兴事，说来听听？”

“没有啊，就，自娱自乐而已。”程曦抿着嘴巴腼腆的笑笑。

“你朋友走了？”程婉儿问，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怎么就走了，不能看他吃到我亲手做的饭的表情，实在是可惜。”

“没事，我能看见。”程曦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倒像是跟程婉儿针锋相对了。

正在清洗螃蟹的手一顿，程婉儿略带惊讶地将程曦打量了一通，她安慰自己大概是错觉，不然为何总觉得自己的小女儿对自己有一股敌意？

“曦曦啊？”她试探的叫了一声。

“嗯，妈妈？”程曦乖乖的答道，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哦，果然是错觉。程婉儿放下心来，开始专心的做饭了，程曦却在认真的考虑，下一次一定不让季如琛再穿着玩偶服进她家的家门。

自己母亲的手在一个成年男人的头顶和脊背上摸来摸去，成何体统！

她撅起了嘴巴很不高兴的想。

这是程曦为数不多的一次在厨房里帮忙，程婉儿看着跟自己一点点变得亲近的小女儿，心中越发愧疚之前对她不尽心，没有做到一位母亲的本分。

她想着想着就分了神，这时为了让做出来的蟹肉煲更加入味，必须把扁平的蟹壳从它的缝隙间用力掰开，她这么一走神，几乎是瞬间就被坚硬的蟹壳挂住了手指，弄出一道不浅的伤痕来。

细小的血丝顿时从那伤口里漏出来，带着无法忽视的细微疼痛。她下意识的把手指塞进嘴巴里，感觉到口腔里立时被铁锈味充满了，她懊恼的皱了皱眉。

手指在这个时候受伤，接下来还有那么多的东西要处理，必须要沾水，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避免伤口跟水的接触，这样下去，一会儿就感染了。

正当她着急想对策时，程曦却听见了她低低的吸气声，连忙将脑袋探了过来，目光所到之处，她那不大不小的伤口无所遁形。

“你受伤了！”她叫起来，鲜红色血液给人的冲击力太大，她不由自主的埋怨程婉儿，“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的伤口，留了这么多血，该有多疼啊！真是的！”

她的责备中有着无法掩饰的心疼，程婉儿知道这次是自己做错事了，只得乖乖的听着她的数落。程曦嘟嘟囔囔半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竟然是在对着母亲发脾气！

自小跟母亲就不熟的她，无比羡慕能自由的跟爸爸妈妈撒娇的姐姐，还有冲姐姐大嚷大叫的看起来是责备的其实是深深的关心的爸爸妈妈。

她曾经落寞的想，就是每天妈妈打她一顿也好，这样她跟其他人说起自己的妈妈时也有发言的机会啦，哪里像这样，有人问起她的妈妈，她记忆里是一片空白。

只有姐姐一个人独占两份宠爱的身影。

她甚至都不敢想跟父母亲近，好像她不是他们亲生的，只有姐姐是，所以他们才会看见程芝那么喜欢。

旧时的记忆此时占了上风，她突然就在意起自己的失言。猛地收住滔滔不绝的责备，后退一步，离程婉儿远远地，然后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曦曦！你去哪儿？”程婉儿不明白她怎么情绪变得这样快，但她直觉不能让程曦这样不明不白的又一次离开，便叫着追了出来。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程婉儿站在门口，捧着自己受伤的手指，呆呆的望着一脸焦急四处乱找医药箱的程曦，她的小女儿。鼻间突然就一阵酸涩，突然记起，自己印象中这么多年从没给她贴过创可贴。

也许程曦从来没有受过伤呢？她想，但马上这个念头就被否决了，她的小女儿一直跟那些狗狗猫猫接触，抓伤擦伤那都是在所难免的。有一次看报纸上说家有宠物的人建议每三个月就去注射一次疫苗，以防止一些小伤口的感染。

那时她还想，也不知道程曦一个人去了多少次防疫站呢，她竟然从没跟她去过。

“找到了，妈！”程曦抓着一个创可贴跑了过来，太着急了，她的额头竟然有薄薄的一层汗，在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看了一眼她的伤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去拿了碘酒和棉签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不要害怕，我在这方面经验很足的，那时候出了什么事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处理的。”程曦话里话外都是自豪，不是她自夸，实在是大多数人在自己包扎这方面的确都是一张白纸，而她从小因为没人管，一直都是自己摸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靠自己的孩子早当家。

所以一路磕磕绊绊的，倒是知道了不少常识，在同龄人间可以算半个医生了。她上学时人给她起的外号就叫做“程半仙儿”。

半仙儿半仙儿，懂得多让人敬佩就叫半仙儿。

程婉儿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是当妈的，自然知道这话里那个稚嫩的孩子一路上是收了多少苦多少罪才长了这么大，这么好。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哽咽，连声道：“好，好，我的好孩子，真好！”

程曦低着头也不知听见没，正用棉签蘸了碘酒小心翼翼的给伤口消毒，一点一点来，仔仔细细的连边缘也不肯放过，就这么如同对待一块珍宝似的对待程婉儿的手指。

消毒过后，又吹了口气，这个动作让程婉儿诧异的睁大眼，正要问这是做什么，就听见程曦道，“吹一吹，痛痛飞飞。觉得疼的时候说这个，马上就不怎么疼了。”

吹一吹，痛痛飞飞……

程婉儿用了极大的自主力才忍住没问她，是不是因为有时候受伤太疼了没人安慰才想出来这么个法子。

一想到小小的程曦一个人给自己消毒，小小的孩子连看都不敢看这狰狞的伤口，她却要强迫自己大胆，然后忍着痛告诉自己要坚强，她就心里突突的疼。

“又跑神了？妈你到底在想什么？”程曦大着胆子，在程婉儿的手指上将那创可贴弄得紧了点儿，刚好压在她的伤口处，带来微微的疼。这么一来，跑神的她就自己快速回神了。

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程曦笑眯眯的小脸，再低头看看手上，是处理的干净利落的创可贴。

程婉儿心里又慰藉又感动，喉咙里一阵酸涩。

见她没事了，程曦自顾自的收拾东西，边把医药箱放回原位边认真的交代，“受伤了就不能碰水了，一定要好好记着。一会儿我去收拾东西，洗菜也是我的活儿，妈你只要在旁边指导就好，然后做菜还是你做，我调不出来那个味儿。”

“好啊，”程婉儿注视着她的眼神满是慈爱，可惜程曦没回头。想了想，她又补充，“以后没事了你就回来，想吃什么妈就给你做什么，或者提前一天打电话也可以，然后第二天只管回来吃，怎么样？”

她这么热情，倒让程曦不自在起来，“那会不会太麻烦了？姐姐她说她要经常回来的……”

程芝跟她说让她少回来，说爸妈看见她就心烦，当然这话程曦没在这儿说，担心这些话程婉儿听了会不高兴，觉得她是在挑拨他们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