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内，狭长的金属箱子被放置于讲经台下。

数名血族束手而立，恭敬地站在一旁。

陈露经过内廊，款款步入大厅内，左手在蒙尘已久的排排椅背上逐一拂过，几缕蛛网缠在了她的指端。

妇人脸上露出缅怀的神色，似乎在追忆年轻时，伫立在这里，和同伴们一起为了人类的未来振臂高呼的场景。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一名血族上前说道。

陈露脸上的缅怀瞬间消失，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那就开始吧。”她冷冷说道。

“是。”

血族退下，踱到金属箱子旁边，举起双手。

“开启银棺。”

两旁的血族一齐上前，分别将手中的长方形金属长条插入箱子的缺口中。

莹莹蓝光自填满的缺口处绽放，迅速沿着箱体上的沟壑蔓延向整个箱子。

‘呲——’

金属箱子表面蓝光满溢，盖子终于启开，露出里面场景——一个约莫10岁的小男孩安详地躺在其中。

脸色有些苍白。

‘唔呼——’

男孩似乎窒息了很久，箱子启开的刹那，整个背部弓了起来，恨不得将周边的空气全部吸入肺中。

“唔咳……咳……”

男孩被呛到，猛烈咳嗽起来，终于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迷茫、疑惑，还有一丝与年龄并不相称的冷漠。

男孩想起身，发现自己被绑缚于棺中，动弹不得。

他试着扯动手腕，无果，竟然没有慌乱，迅速平静了下来。

“你好，林少爷。”陈露踱到棺前，身子前倾，笑容温和。

“你是……陈璇的奶奶？”林小威看清面前的人，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陈璇是自己的保镖兼生活助理……也就是负责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佣人。

因为她的奶奶身体有恙，前段时间跟自己申请把奶奶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陈露来的时候，自己见过一面。

只是……那时候的陈露虚弱、老态，根本不是眼前这般富有活力的年轻模样。

应该是自己认错了，只是长得像罢了。

“正是我。”陈露点头承认。

讶异只在林小威脸上闪过一瞬，男孩很快变回冷漠的样子。

展现出一股超脱年龄的从容与淡定，亦或是骨子里的生性凉薄，似乎对什么都不是很在意。

包括自己的生命。

“你不好奇这是哪里，我要对你做什么？”陈露感受到这个男孩的异样，忍不住主动问道。

男孩愣愣地望着这方空间顶部的石刻，箱子泛出的蓝光投射在上头，呈现出一种水波荡漾的美感。

石刻中，人类持剑与奇形怪状的机械生物们厮杀的场面，也变得生动起来。

半晌。

“所以这次绑架陈璇有参与吗？她知道你乔装成陈露的事情？”男孩开口。

在林小威的认知中，面前的妇人，必然不是陈璇真正的奶奶，而是乔装混入他的居住地，伺机绑架他的绑架犯。

并且，她成功了。

男孩现在关心的，是自己信赖的贴身女佣，是否被人利用，还是一同参与其中。

当然，以陈璇的精明，林小威更倾向于，女佣也参与了其中。

“不，陈璇并不知道。”陈露不在自己的身份上辩解，只是摘清了自己孙女同这件事的关系。

为什么这么做，陈露也不知道，她只是本能的开口。

这让她皱起了眉头，自己理应与过去的世界已经划清界限。

男孩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否相信这个说法，“为了什么？钱？资源？还是需要我的父亲，去做一些违背他本意的事情？”

“如果是钱，你们尽管开口，如果是其他的……”林小威笑了下，笑容中没有天真，只有一丝落寂，“恐怕你们就绑错对象了。”

自己只是个无法修炼的废人而已。

如果是寻常人家，这原本没什么，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一样可以有自己的追求。

但是他生在林家……

那个尚武的林家！

那个武者辈出，势力遍布军界的林家！

那个跻身安国五大家之一，隐于幕后，传承千年的林家！

无法修炼的，就真的只能是废人了。

不然也不会从繁华的安都，搬迁到这边陲之城，安居一隅。

连父亲也……快有两年没见了吧。

这样的自己，是不值得兑换太多筹码的。

“林少爷。”陈露忽然笑了起来，“我们不需要钱，也不需要你的父亲去帮我们做些什么。”

“但我们确实需要资源。”

“你听不明白吗？我并不值得多少资源。”林小威语气仍旧淡漠。

陈露对着男孩伸出手掌，贴近的过程中，手指缓缓拉长，逐渐变成几根细长的利爪。

林小威这才瞪大眼睛，显露出10岁男孩该有的惧意。

他毕竟是个孩子。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前后见到的陈露体态差异这么大，对方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人类。

“对寻常人来说，可能不是什么珍贵，甚至还是恐怖的东西。”陈露的利爪贴着林小威的胸口划过，“但是对我们来说，这个东西是至宝。”

“到底是什么！”男孩低喝，试图用强势的姿态掩饰自己的恐惧。

妇人俯身，脸庞逐渐贴近男孩，逐字逐句地说道，“血族的神胎……你的身体。”

“神胎？我的身体？呵……”男孩似乎被戳到痛点，稚嫩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如果这具废体是你们什么破血族的神胎……”

“那这天下，遍地是你们的神胎！”

“哈哈！”

肆意的大笑出现在一个小男孩身上，稍显违和，可其中的痛楚，又是这般契合。

男孩甚至笑出了眼泪，自己的身体，竟然被一个奇怪的生物种族所觊觎，所渴求。

既觉得恶心，却又觉得开心……废体竟然也有被珍视的一天。

“可怜的林少爷。”妇人讪笑起来，“你知道为什么流淌着林家至强血脉的你，却无法修炼吗？”

“就是因为……”陈露停顿了下，看向男孩，果然在对方的眼睛中捕捉到了强烈的渴望。

“因为你的体内，被埋入了血族至强的血种。”

“不可能！”林小威狂叫起来，“我做过无数检查，身体没有任何异样！”

“之所以不能修炼，只是因为……因为……”

“我普通罢了。”

陈露摇了摇头，“你一点都不普通，相反，林少爷，你可是绝世天才。”

“要不然，早就被这枚血种彻底占据。正是你的身体潜力巨大，身体本能地在与血种抗衡，你才能保持本我到现在。”

看到林小威依然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陈露继续说道：

“这枚血种只有我们血族能感应到，虽然不知道是谁在你体内放置的，但是捕捉到它的气息，我们还是能做到的。”

男孩目光呆滞，片刻后再次聚焦，呼吸急促起来，颤声问道，“那……你们知道怎么把它去除吗？”

“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傻孩子……”陈露收回了手，叹了口气，“你马上就会变得无比强大。”

“再也不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

“代价就是……你不再是你。”

陈露舒展双手，抬头望着庄严的石刻，脸上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

“你的身体，将会成为主人新的躯壳！”

“我的主人，将会以你的面貌，降临世间！”

“重建秩序！”

咔嚓，咔嚓。

石刻忽然从中央开始龟裂，殷红的血液渗漏出来，浸染了图中，人类英雄的冷酷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