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锦华殿。
一主一仆两人坐在屋子里,沉默不语。
白璟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茶杯,忽然抬起头来:“采薇,你帮我分析分析,父亲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这可真是个难题。采薇抽抽嘴角:“连少……小姐都想不通的事儿,奴婢哪能猜出来?依奴婢看,或许是老爷想让您进宫替殿下除掉内忧?”
白璟觉得不靠谱:“可是,这也不需要把我嫁过来啊。”
白家自三代以前便是将军。将领世家,世代忠良。
只是,“忠”,也没有这么个忠法啊。
“唉。”白璟翻了个白眼,挥挥手:“行了行了,别瞎猜了,左右也猜不出来。”
采薇笑道:“老爷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用意,左右不会坑了您。依奴婢看呐,您也不用瞎想,照做便是。”
白璟又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从小长到这么大,叹气的次数加起来也没今天多。”
采薇在一旁掩着嘴笑,打趣道:“少……咳,小姐若是想要放松,不如绣个花儿吧!正好当初老爷也逼着您学了好久。虽然小姐绣的东西总是格外别致,但那绣花的功夫,想来小姐是不会生疏的。”
“滚滚滚。”白璟没好气地把采薇撵了出去。采薇则是掩唇笑着,关上门还能听到她的“咯咯”笑声。
屋子里只剩下白璟一人,有些安静。
白璟犹豫了片刻,竟起身去,真的拿了针线过来坐下。
忆起那天太子殿下看到她“血染白帕”的举动时惊愕,慌乱,手足无措的模样,还真挺好玩的。想来人家太子殿下单纯得很,从未与人同房过,也不是很上心这类事,倒显得自己有些欺负人了似的。
“什么叫格外别致?小丫头拐弯抹角骂我。”白璟嗤笑一声,又自言自语道:“算了算了,就给他缝条真的。左右也不是不会……”回忆起那天早上宴文然嘲讽她“送白帕子”的情形,不知为何还是想笑。
“比我还小一岁……就当哄小孩了。”嘴上这样说着,白璟动作却利索。三两下,一个花儿的雏形便跃然于绢上……
……
御花园,流云亭。
被当做“小孩”的宴文然对此一无所觉,此时,她还在与宴瑜下棋。
说来也巧,不过是去御花园散散心,便碰上了宴瑜一个人在亭子里悠闲自得地在下棋。
“呦,真巧,来一局?”宴瑜笑眯眯地看向宴文然。
左右也是无事,宴文然就坐了下来。
对弈几局,输赢对半。宴瑜手持白子落在棋盘上,似乎不经意地提起:“你可想过,父皇为什么忽然赐婚于你?”
这问题宴文然想过,却没什么头绪,随口答道:“或许是孤已经到了年龄,却无一妻半妾,父皇便操心起了孤的婚事吧。”
宴瑜哭笑不得,道:“你心中有数,不可能是这样的原因。”
“哦?”宴文然落下黑子,“那皇兄说说是为什么?”
宴瑜道:“皇弟可还记得……今年夏天的时候,大皇兄被召回京了?”
同样毫无头绪的一件事,难道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宴文然心不在焉地继续下棋,脑子里却转了起来。
宴瑜点到即止,停止了话题。
宴文然脑子迅速转了转,隐隐约约有了些想法,却朦朦胧胧的又有些抓不住。
却见棋盘上局势忽然一变,本来势均力敌的两色棋子中,突生变故,白子呈肃杀之势包围了过来,再看黑子,已然无力回天。
宴文然看着棋盘愣了一下,难得地耍了小性子:“不玩了。”
宴瑜低声笑道:“那便不玩了吧。只是,皇弟要记得,棋可悔,世事却不能。”说罢,便开始慢悠悠地收拾棋子。
宴文然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
“好了,不提这些。此番大婚,感觉如何?”宴瑜笑道。
“嗯?”提起这事,宴文然脑中忽然浮现出那双带着笑意弯起的桃花眼来,轻笑道:“还能如何?皇兄自己也有妻子,想来应该能明白些我的感觉。”
宴瑜笑意深了些,他挑眉:“这跟皇兄哪儿能一样。”
宴文然只是笑。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宴瑜的变化,总之,现在这样,就很好。
在他身边,仿佛与寻常百姓家的兄弟相处无异。
再加上宴瑜确实不错,一贯才思敏捷,想法独到。只是以前他不怎么与旁人交流,没人发现他的才能。这些日子以来,宴瑜逐渐也开始与周围人沟通交流,崭露头角。如果可以,宴文然想,这太子之位若能托付给他倒是不错。
“嘶……”宴瑜在对面打了个颤:“我怎么总觉得……有人在打我的主意?”
“嗯?没有吧。”宴文然眯了眯眼,笑容更深。
要把将来的皇位让给你,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应该……不算什么打主意吧。
“算了。”宴瑜摆了摆手。此时,他正好把最后一个棋子放回棋笥中。
宴文然起身欲走。
“哎,皇弟留步。”宴瑜哭笑不得地看着宴文然:“玩够了就走,都不陪皇兄多说两句?”
“不陪。”宴文然干脆又把白璟搬出来当理由:“孤要回宫陪太子妃去了。”
“好吧。”宴瑜挥挥手。“不过有句话,皇兄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他三两步走到宴文然身旁,压低了声音:“你若信得过皇兄,便记住,留意些……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