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姓赵,与其夫人伉俪情深,一生也只娶了这一个妻子,也是京中流传甚广的佳话。
而与这佳话共同颇为人所知的,便是这右相的一双儿女。
二小姐赵瑾儿,知书达理,是标准的大家闺秀。
而大公子赵培松,小时候偷偷拜了一位江湖术士为师,从此便总是做出些惊人的事情来。听说正是有一次,这赵大公子居然在城里摆摊算起了卦,右相才发觉了其中端倪。
当时,说是右相大人气的吹胡子瞪眼,直嚷着要抓住那江湖骗子。吓得一段时间内,城里的各路“道长”等都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留意被迁怒喽。
只是,不论抓是不抓,都早就为时已晚,赵大公子已经养成了这副性子。
都说赵大公子不靠谱,没想到真的这么不靠谱啊?居然穿着布衣跑到酒楼当说书先生来了?白璟抽了抽嘴角。
那边,说书的年轻人又敲了下醒木:“……那刘家老爷终于决定,找个老道来看看,那究竟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台下人听得入迷,年轻人却一拂袖,微笑鞠躬:“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说。”
说罢,在满场哗然不满之声中,慢悠悠地下了台。
几个店小二撤下桌子,中间的台上换成了几位曼妙舞女。只是,许多人都在不满地嚷嚷,想让那说书的回来,连舞也不愿看了。
宴文然叫来一个小二:“我想见见你们这里说书的人,可否把他叫来?”
店小二笑眯了小眼睛,有些为难道:“哎呦,客官有所不知啊,我们请来的说书人,每天可有好多人等着见他呢,这事儿……可不好办呐。”
难办吗?
宴文然微微蹙眉,若是以太子身份,或许可以……
白璟抽了抽嘴角,直接递了几块碎银子过去,压着嗓子道:“少卖关子,快去请。”
“哎,谢谢客官!谢谢客官!”小二一路笑着出去了。
“你的声音……”宴文然愣愣地看着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中性的白璟。
白璟眼神微闪,随后微笑道:“殿下听着可还成?咳,男子声音太难模仿了,臣妾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话语间,还时常忍不住露出女子声音,宴文然不疑有他,道:“不错,若是少说几句,便不会露馅。”
“谢殿下夸奖。”
宴文然疑惑道:“那说书人不是说……很难请……”
白璟眼中流露出笑意,“殿下,你常年待在宫里,正直守礼,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默了默,宴文然不甘示弱地笑道:“白小姐大家闺秀,又是如何知道这些?”
这话题就没法继续下去了,所幸那说书人已经来了,不用想办法转移话题。
那年轻人一进门,便捋着小胡子“呀!”了一声,随后走进雅间,“啧啧啧”地围着宴文然打起了转。
“不得了啊,不得了啊!”说书人像模像样地掐掐手指:“我刚刚一进门,嚯!富贵之气迎面而来!”他大摇大摆地坐在一旁空着的凳子上:“贵人啊!真是贵人!”
这赵大公子真是太接地气,一点儿世家公子的样儿都没有,宴文然皱了皱眉。
“哎呀,贵人命数不凡。”他忽然身体前倾,笑嘻嘻地瞅着宴文然:“只要五两银子,我帮贵人算命如何?”
“……不必。”宴文然头疼地扶额,暗道唯一的嫡子这个样子,右相也不生气?
白璟挑了挑眉,凑上前来,递了五两银子:“那你看我如何?”
说书人转头一瞧又是惊呼一声:“不得了啊!不得了啊!”
他所幸站起来,绕着白璟转起了圈,随后掐掐手指:“嚯!这位客官可有大将之才!若放在战场上,可保吾国长安呐!”
白璟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偷偷瞥眼看了看宴文然,见他不在意,才不在意地摆摆手:“信口开河。”
“咦?客官您可别不信!”说书人捋着胡子:“在下自小学八卦之术,定然出不了错!”
宴文然觉得好笑,自小?指的是拜江湖术士那事儿吗?
她的太子妃,一个女子,如何上得战场?
不过,说道女子上战场一事……宴文然忽然又想到自小嚷着要习武保家卫国的安宁郡主萧宁儿。
还记得当时萧宁儿攥着小拳头躲在她身后,冲着父亲嚷嚷:“我要去当将军!当第一个女将军!”
“行了吧你!”白璟挥手打断。
宴文然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捋着胡子嚷:“我真算得准!”的年轻人,摆摆手示意他停下来。
“你……可曾想过考取功名?”宴文然深觉,若这位是自家养的嫡子,她迟早气出病来。
“考啊,当然得考!”年轻人理所应当地点头:“上次有事错过了,我可等了三年!来年开春儿不就又要举行科举考试了?到时候我去随便考个状元回来。”
宴文然忍不住提醒道:“状元也不是随便就考的。”比如像你这样的,孤看着就够呛。
“大丈夫嘛。”年轻人摆摆手:“就要有一个顶天立地的梦想。”
宴文然暗自叹了口气,想到这样的人若拖了关系来到朝堂之上……她不禁为晏清国未来的命运担忧。
一顿饭吃完,说书人一直聊个不停。白璟时不时和他搭了几句茬,看着似乎挺投机。
“哎呀,知己啊!知己!。”说书人乐呵呵地瞅着白璟:“兄弟,今日与你一见,当真是相见恨晚!不如我们模仿那桃园三结义,找一处好地方结拜如何?”
白璟被口中的茶呛了一下。
宴文然用手帕擦了擦嘴,把自家太子妃拉到身边:“不必,我们这就走了。”
白璟正哭笑不得想着要如何回绝,忽然被宴文然拉到身旁。察觉到太子殿下隐晦的保护意味,便微扬了扬嘴角,不再说什么。
“哎,这就走了啊?”说书人急急忙忙地起身,试图挽留:“真不想结拜?那算个命也好哇?哎!那位穿白衣的客官,您真不来算一卦?只要五两银子啊?”
宴文然深吸了一口气,顿住脚步:“赵公子,想必赵大人高官厚禄,应当不差你这几两银子吧。”简而言之,找你爹要去。
说书人瞳孔微缩,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他静静地看着二人离开,忽然又笑开:“认出我是什么身份,居然还会拒绝我?哼,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唉……可惜学艺不精,看不出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
小二进到屋子里收拾桌子时,见自家请的说书人还在高深莫测地摸着胡子,嘴里叨咕着什么:“哼,有意思!下次见面,我定要弄清楚他们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