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尽在不言中。
虽然二人又是许久未开口,但气氛分明与之前不同。
走过树下,又是一阵风,忽地席卷了几片落叶。黄的绚烂,红得鲜明。白璟把衣服上不愿离去的黄叶拾起,把玩片刻,却没有丢弃,而是揣在袖口。
“孤有点担心她。”过了片刻,宴文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谁?”白璟问出的瞬间已经猜到答案。“安宁小郡主?”
“嗯。”宴文然点了点头,语气有些严肃起来,“宴翎似乎对她有意。宁儿性格单纯,做事直接。孤怕她被骗了去。”
白璟想起刚刚那一幕,略有所思地点点头。
“殿下要如何?阻止他们来往?”
宴文然沉思片刻,却缓缓摇摇头。“孤如何有立场阻止……不过宁儿从小常来宫中,对宴翎的了解也不少,应该知道宴翎是什么样的人。”
“那……”白璟眼睛一动,“若是安宁小郡主就是倾心于宴翎,殿下又该如何?”
宴文然沉默,随即又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或许也是好事?”
这话说得就没有由头了。白璟有些诧异,“此话怎讲?”
“宴翎……”宴文然放低了声音,话语斟酌片刻,忽然轻笑了两声。“他对皇位有兴趣,或许将来可坐上帝位?到时候……”
“殿下。”
白璟蹙眉,不赞同地打断了她。“殿下何必如此想?在臣看来,宴翎并不足为虑。”
可他是目前为止几个皇子中唯一表现出对皇位有意的。宴文然在心中,默默接了一句。
她其实也并不看好宴翎,若要帮,她倒乐意辅佐大皇子与四皇子其中一位。
奈何四皇子根本不在乎皇位,大皇子又忙于分析局面,过后怕不是还要领兵去打场硬仗。因此……若三皇子真正有本事夺得皇位,那让给他也无妨。
若有朝一日他真能登基,萧宁儿配他也不吃亏。
“白璟。”宴文然侧过头,半真半假地试探道:“若我真对皇位无意,不想登基,你怎么看?”
这算是试探?白璟全然会错了意,微笑着不动声色地表忠心:“殿下莫在开玩笑了。待有朝一日殿下坐拥这天下,臣愿一生为殿下守着这江山。”
宴文然看着白璟,眼中略过一丝无奈。他果然不信……算了,多想无益,现在商量这种事还早。登基?还早着呢。
二人各怀心思,默默地往回走……
……
一进宫门,迎面便撞上一个人。
“!”宴文然躲闪不及,下意识退了一步,被白璟伸手扶住。
“太子殿下!”这人抬起头来,脸上泪水涟涟,怀中抱着脸色通红的八皇子。“殿下,救救八皇子吧!这孩子高烧不退,芸嫔娘娘她……”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就要给宴文然跪下。
宴文然抬手制止,细看过去,良久才认出这位妇人是小八的奶娘。
“怎么?”她一边把人引进殿中,一边伸手探了探小八的脑门。炙热的温度自掌心传来,令她不由皱起了眉。一边差人去太医院请人过来,一边问道:
“祁儿怎么烧的这么重?芸嫔呢?”
芸嫔正是八皇子宴祁的生母。
说话间,已经到了里屋。这会儿便只剩了白璟,宴文然与宴祁和他奶娘。奶娘呜咽着,颤抖着声音低声道:“殿下,芸嫔娘娘她……薨了。”
“什么?”无异于一道惊雷炸响。
好好的一个人,秋猎时还带着小八去凑热闹。
说死就……死了?
宴文然沉默片刻,声音有些轻,似乎还没相信这事实,“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报?”
“芸嫔娘娘还剩口气时交代奴婢,一定要先把祁儿送过来。”她说着用衣角拭了下泪。显然也不平静,又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娘娘说,什么事都可放在一边,第一时间把祁儿送来……”
宴文然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门外却响起通禀的声音:“启禀殿下,孟太医到了。”
“传进来。”她尽可能冷静地吩咐一声。
小八的奶娘还在泪眼婆娑地守在旁边,孟太医探了探小八的脉象,微微皱眉。
宴文然忽然觉得有些待不下去,转头离开。
外头风有些冷,却又奇异般地能让人冷静些。宴文然独自走向院里的树,忽然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
不知何时,手又被牵起来了。
她转头,撞进白璟有些心疼的神情中。
沉默许久,宴文然呼出口气,目光眺远,“小八才五岁。”
白璟看着她,未发一言。
良久,像是终于冷静了下来,宴文然平静道:“回去吧。”
……
回到屋中,又是一副光景。
孟太医已经把裹着宴祁的厚被子打开,之前并未注意到的狰狞伤口忽然映入眼中。
很深的刀伤,不知现在已经过了多久,血还在流。
孟太医在一旁兑出了药,消毒的,止血的,纱布剪刀乱七八糟摆了一排。
见宴文然回来,他叹息着说了句:“八皇子这么小,不知是怎么受了这样的伤。如今失血过多又发起了高烧,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说话间,已经沾了药水来擦拭。处理的动作干脆利索。
那奶娘紧张兮兮地看着,忽然被宴文然叫起来。
“你跟孤出来。”她示意奶娘,又转头看向白璟,低声道:“照看一下。”
白璟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
把人带到一个偏殿,刚刚关好门,这妇人忽然“哐”地跪了下来。
“殿下。”她看上去情绪激动极了,却又把声音压得很低。“当时我被叫过去时,芸嫔娘娘就只剩下一口气……当时她把八皇子那样包着交给奴婢,告诉奴婢什么都先不要管,马上带祁儿来您这儿……”她说着,泣不成声。却偏偏又压抑着哭音继续,“奴婢刚想问清楚,芸嫔娘娘已经薨了。”
“……”宴文然微微皱了皱眉。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做?”妇人慌得有些六神无主。
“先治好宴祁……”宴文然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你知道芸嫔是怎么死的么?”
“她……”提及此,妇人脸色又白了白,神情间露出些惊惧,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场面,“血……全是血!对了,奴婢去的时候,芸嫔娘娘的屋子里有很多血!”
遇刺?宴文然眼神闪了闪。
她把妇人带回去,冲白璟招了招手。
“我们去看看?”靠近过去,这一声低的如气音。
白璟回望着她,口型轻快地答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