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长纯净冷冽的低诉,宛如古老而神秘的咒语正在被缓缓吟唱,勾引着人们最深处的本能,只等一个不察,就被拉入地府的深渊之中。
蛊惑,危险。
秦若瞳孔收缩,心脏倏然停顿。
砰,砰,砰。心脏平复成惯常频率跳动时,她知道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挣脱机会,即使那个瞬间也许只够人用来眨两次眼。
空气里夹杂着血腥,监狱长按住她咽喉的手,沾染着几滴由胸口滚落的血珠,覆在他苍白修长的手指上,开出血色的花。
他与她近在咫尺,幽深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秦若还未平复的惊恐。
他的另一只手爬上她的腮畔,顺着弧线轻轻下移,以指腹摩挲她的肌肤。温柔的轻缓的触摸,似羽毛般细腻,若有似无的触感,另人脊背生寒。
死一般的空寂,积沉在他眼底,是午夜零点走过的墓园,皑皑雾气下静谧疯狂。
寒凉的指腹,像极了某种软体动物的触须,冰凉且柔软,却让秦若不可抑制的恐惧,她身上冒出了细小的颗粒。
他太镇定了,镇定里还有无须掩饰想要毁灭她的疯狂。
或许是秦若不由自主显露的怯意取悦了他,他倾身而至,薄唇一张一合,:“原来你的目的是杀我啊。可惜,我的心脏在这里啊。”徐缓冰凉的漫不经心,抵在她耳畔的轻语呢喃,都是对她的嘲讽,嘲讽她的蠢笨无知。
他修长的食指落在军装上左心房的位置,黑色的军装整洁,平坦,任凭他的指尖划出一抹笔直的线条,那条直线成了落入水中的涟漪,稍纵即逝。
“唯一的机会被你浪费了。”惋惜的口吻从他口中吐出,暗示秦若即将到来,以死亡为终点的命运之旅。
按住她咽喉的五指开始收拢,刺痛由咽喉处火速传达到她的大脑皮层,她张开口,大口大口的喘息,胸口起伏不定。疼,侵入骨髓,腐蚀着她,她挂了薄薄的冷汗。
冰冷的凉意和炙热的疼痛都正在透过他们相互接触的皮肤灼烧着她。
难受,很难受。
冷汗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滚落她的眼中,她费力的睁大再睁大,倔强的与他对视。
视野恍惚,漆黑的是他的瞳色,靡丽绯红是他嘴角淌落的血吗?
秦若濒临死亡的身体开始抽搐,鼻涕眼泪唾液全随着最基本的生理反应开始出现。
她就快要死了吗?
“真是脆弱啊。”监狱长抬高手臂,秦若双脚离开地面。
生命便是如此脆弱的不堪一击,暗色的光芒坠在他的眸底,杀意奔涌。
脆弱……吗……?
秦若狠狠的咬住腮,生生咬下块肉。极致的痛感促使她大脑一瞬间的清醒,指尖微动,她袖中滑出一抹亮色,她以两指夹住薄如蝉翼的刀片,刀锋滑向他颈间动脉。
喷涌而出的瑰丽血色,染红了她的视野。灰色的阴霾天空,在这一瞬间生动艳丽起来。
咔嚓。她意识的最后是那清晰的脆响声。
血红色的液体洒落,她不甘心的阖上了眼。
她的任务,成功了吗?
……
天空变幻,布满缝隙,大地颤动中涌现出深长的夹缝,监狱的景色开始模糊,忽明忽暗。
这个世界,逐渐崩塌。
*
接驳器的警报滴滴作响,扰人清梦。
躺在营养仓中的纤细女人睫毛抖动,眼看就要转醒。接驳器的末梢触在她太阳穴的位置,黑色的管线映衬出她莹白的肌肤。她仰面平躺,微微卷曲的长发铺陈在侧,穿着蓝白相见的条纹服,只露出手脚的部分。
耳畔传来另她熟悉的声音。“马上叫醒她!”是谁,为什么她会觉得熟悉?
隔着玻璃窗,有人按下按钮。
她脑中针扎似的。
下意识冲着玻璃窗的方向张开眼睑,一张年轻的面孔害她深深的抽了口气。
隔着营养仓的透明金属,秦若认出了他。这位穿着墨绿军装的年轻军官,有着斜飞的眉,深刻的眼,刀削般的冷峻面庞,此刻他带着军人独有的硬朗,笔挺的站在玻璃窗外,用考究审视的眼眸盯着她看。
呵,真是见鬼。
秦若当先错开视线,从仓中爬出来。蓝白相间的医疗服将她整个人拢了进去,微卷的发尾飘洒在她的肩胛。
她很平静,这位军官悄悄在心中说。
不同于以往被迫抽离世界的那些人,她的平静是一种舒缓祥和的气质。
砰砰。军官扣响玻璃窗,用着与她在第一监狱中听到无数次的声音,认真而严肃的对她说。“我想,我们需要一次简短的谈话。”他用温和的语气与秦若说,半点都没将她当成一名“囚犯。”即便是用了肯定的陈述式,秦若也能从中听出,他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请稍等我几分钟。”她点点头,对这样客气的态度并不反感,至少他保有了对她的尊重,不是吗?
秦若换下医疗服又给自己倒了杯水,趁着年轻军官离开的这几分钟,进行调试。水汽氤氲,安静的环境使她的心态一点点转变的平和。
躺在营养仓中的滋味并不好受,从一个世界强硬抽离的感觉更是很糟糕。
第一监狱最后那一幕,令她耿耿于怀。她杀死他了吗?动脉被割破后他还是会有一段缓冲期间。
她想了想,确认自己先被他干掉。
到底,她还是失败了啊。
她将水灌入身体,又做了两次深呼吸,等她再见到那位年轻军官时,她已经能将眼前的人与押送她入监狱的那位狱警很好的区分开。即使,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
“秦少将,这次的结果非常失败。”军官指了指壁挂的仪器,没有一丝起伏。这里的仪器,监控着“他”身体的变化。
她的面色并不好看,带着被浸泡出的病态白,几乎能看清她的血管。削尖的下巴,细瘦的肩头,全都在昭示着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个经不起折腾的女人,他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摩挲。
“我希望你能立刻开始下一次。”上次的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却也让他难以接受。这种煎熬不知还要持续多久,他能够做的只是压缩时间的进程。
军部派来的人已经出现在府邸,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以,如果这是你们需要的。”她被帝国“抢过来”,联邦给她的指示第一条就是服从。迫于帝国的军事实力,她并不觉得这位年轻军官对自己的要求过分。
她又一次躺进了营养仓,不无遗憾的自嘲,她还没在松软的大床上打个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