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知道,沧澜国灭是朕的杰作。”
傅瑨顿了顿,在夏懿“那不然”的眼神中,继续开口说道:“这也的确是事实。”
然后换来了夏懿一个巨大的白眼。
“可其实有一件事情你并不知道,那便是朕为何要灭国。没有发布檄文,没有任何前兆,朕的确做了一件看起来很疯狂的事情,不过原因是什么已经并不重要了,毕竟这种事情也并是说理由正当就能让你接受的。”他继续说道。
夏懿在他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中眼神也变得疑惑起来,不知道他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可你该知道的是,在朕灭掉沧澜国背后的最大推手,是你的国师。”
夏懿瞪大眼睛,对于傅瑨这个说法,他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不信。
也的确,如果有一个人突然告诉自己,他一直以来认为最亲近的人,其实是那个让自己坠入地狱的人,任何人应该都是不信的。
何况侯胜之于夏懿,并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君臣,他还是他的良师、他的浑噩多年之后的点醒人。
所以他毫无犹豫,怒吼着开口:“你这王八蛋,还想着骗孤。”
说完,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穆沐和安生,他们早已陪在了侯胜的身边。
这原本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可让他惊讶的是,穆沐脸色惨白,低头死死地盯着地面某处;就连平时就算发生天大事都云淡风轻、嘻嘻哈哈的安生,此时眉头也是前所未有的紧皱着。
对于傅瑨的话,两人都没有反驳,这让夏懿不觉眉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
沉默半晌,夏懿看着他们没有一点动静,才艰难的开口:“他,说的可是真的?”
就算心中已经猜到了大半,但他仍旧怀着那么些侥幸的心态。或许,这一切只是武德的诡计、或许、他们也只不过是被胁迫而无法说出真相。
但是所有猜想在他们那歉疚的表情中通通被瓦解,夏懿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一直付诸真心的三个人,到最后居然变成了站在自己对立面的、跟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更为可笑的是,这将近八年来他一直都把他们当做他在这个世间最后的依靠,而如今这依靠成为了利刃,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接下来的生活。
他呆愣良久,这巨大的冲击不是一般人能很快消化掉的,更何况他还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傅瑨他们由着他一直发愣,也没有开口说话,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平复自己的心情,这实在是他们最后能为他做的一点事情,毕竟打击才刚刚开始。
“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夏懿失了神的开口,阿楉突然不知道他是在问谁,眼神投向这个只说了一句话便停住的失意君王。
顿了一会儿,才听到他继续说道:“是从在我身边的第一天起,还是,在我身边待了许久之后。”
知道是在问他们,穆沐和安生对视一眼,眼神复杂,对于夏懿,他们一直是愧疚的,带着目的待在他身边、带着目的陪伴他、带着目的做了这许多的事情,但他们也别无选择。
若说侯胜之于夏懿是良师般的存在,那侯胜之于他们,就不光是师傅一般的存在,更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虽然很抱歉这么多年欺骗了他,但为了侯胜,他们只能这么做。
穆沐看着安生,眼中满是害怕,那个男孩很好,每次看他她都是难过的,可从一开始,事情就没了改变的余地。
安生叹了口气,只能他来说了。
“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
这几个字如同天上的落石砸在夏懿心上,但他沉默了一会之后,却说:“还好,不是在中途,选择骗我……”
夏懿轻笑一下,脸上是自嘲的微笑,仿佛松了一口气,仿佛在庆幸,他们不是在深交之后才选择的欺骗。
他语气里的凄凉让穆沐心下隐疼:“君上……”
“对不起。”
“罢了,事到如今,还谈什么对错。”
夏懿独自一个人站在大殿中央,身形凄凉,他坚持着不让自己瘫坐下去,他告诉自己如今便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绝不可软弱,所以他紧了紧拢在袖中的拳,继续这么坚挺的站在那里。
阿楉看着面前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夏懿,心有不忍,如此年纪,却早早地经历了太多寻常人七八十岁都经历不到的事情,纵然此刻是为了华阳,她也觉得对这孩子来说,真想实在是太残忍了。
看了看傅瑨,他仍是一脸坦然,并没有去担心接下来说出来的事情会不会对这个孩子造成心理伤害,她知道他,在他看来,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首先就是要学会承受。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为这孩子的命运感到悲哀,就听见傅瑨还是继续说了原本该说的话。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侯胜会成为促成朕灭掉沧澜的推手。”
夏懿此刻已没了接话的心情,双目无神的等着傅瑨的下文。
也没去管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傅瑨接着说道:“这件事牵扯得很广,朕只从侯胜来找朕那一年说起……”
……
武德元年,朕才刚刚继位,因为父皇在位时做的事实在太过荒唐,所以那时候的华阳实在是一个烂摊子,为了迅速恢复民生,也顾不上当时的其他问题,朕一心都扑在了国政上。
时间过了半年,休养生息、减免徭税的措施看起来有了些许的进展,朕刚以为可以稍稍喘一口气,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事务,华阳宫内却突然迎来了一个人——侯胜,沧澜国人。
说实话,沧澜这个国家虽然以贸易闻名天下,但朕那是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土地那么小,就连军事力量都比不过当时乌烟瘴气的华阳,除了钱多了一点,在朕看来毫无威胁,也没有什么很迫切的想法要跟他们处好关系,不过是海贸罢了,华阳照样有海,若不是因为秉从古训说,给别国留活路自己好发展,这天下的海贸还指不定谁强谁弱。
可沧澜突然来了这么个人,总不能见都不见便把他打回去,父皇在世时就是因为太过嚣张才树敌无数,要不是因为华阳兵力实在厉害,这么些年只怕早撑不下去了。
所以朕还是同意接见他,但是毕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所以也没什么亲自见他的必要,只随便派了个大臣跟他聊聊。
可谁知,这个侯胜厉害得很,见到大臣只寒暄几句,便吵着要见朕,说是有重要消息要交换,僵持不下,朕也只好会会这个无礼之徒。
却不曾想,这次一见,却让我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