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这两个乡下人说,他们是从城外进来谋事的务工人,原本也是在家种地的农民,但是过年这段时间听那些在城里做事的人说,洛阳城里谋事比种地轻松,又赚钱,为了早些谋到事,这才年关未过便跟着那些人上了城。
大节下,这理由并不能让人十分信服,何况还在初八这天,在这平民不能入内的听雨亭。
“是吗?”傅珣审度着这两个跪在地上,被自己的利剑吓得瑟缩着身子的农人,心内仍未安定下来。
有问题。他用唇语向阿楉传达了他的想法。
阿楉心下认同,跟傅珣对视一眼,不顾雨水肆意,就近走到一根亭柱旁边,借着柱子的遮掩,开始查探周围的情况。
赫连珏独自一人站在亭口处,仰着脑袋,任雨水打在他身上。
自那两个人被抓住开始,他便好像一直有意远离,仿佛他们那里马上就要燃起一把大火,他得离远一点免得被火烧着。
傅珣看看赫连珏,再看看自己剑下的两人,目光越发的深邃。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捉摸不清的气氛,夹杂着雨水带来的冷气,更让人心生寒意。
三人的衣裳全被雨水湿透,但此时无人顾及这点不舒适,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让他们明白,一定有一场恶战在等着他们。
果然,还不出一刻,原本还瑟缩在剑下的农人突然猛地站起,朝空气中撒出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色粉末。
傅珣到底在军队中待了多年,偷袭这种事情遇得多了,眼下这种场面也不算大问题,手起刀落,一箭双雕,这两个装扮成农民的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
阿楉和赫连珏挥开四散而来的粉末,但粉尘太过细小,仍然被他们吸进了一些,不过幸而他俩站在外围,目下又下着雨,吸入的东西不算太多,只是苦了守着这两人的傅珣,还不着片刻,便已经支撑不住,用剑抵着地面,半跪了下来。
阿楉赶忙走到傅珣身边蹲下身子查看他的情况。
她此时还算好,未受很大影响,但也隐约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双臂已经开始有些麻木,手中那一枚小小的飞镖都要耗些力气才能拿住。
阿楉自小被李秉仁捡到,托付给他的老相识曾经的“素手医女”那里学习医理,自认识毒无数,但今日这毒粉倒的确在她的认识范围之外。
不过据她初步判断,这毒在身体里运作得不快,简单不复杂,虽然不知道最终会让他们的怎么样,但应该暂时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心下稍安,一时半会儿不会死,这便算一个好消息了。
但既然中毒,接下来总归不能是些友人出来,所以她动手捋了捋傅珣那遮了他半张脸的、略微凌乱的发丝,对他耳语了几句,掺着他靠到了亭柱那里,也好躲躲等会不知会从哪里开始的偷袭。
“赫连殿下,您还好吧?”
赫连珏此时也就近靠到了一根柱子上,一副疲软地样子:“无妨,这点毒药我还是受得住的。”
阿楉看着他那副逞强的样子,递给傅珣一只淬了毒的飞镖,走到赫连珏身边,一根银针封住了他的血脉,“应该会好受一点,你先坐在这儿调息一下。”
还不等她收好银针,几个身影从天而降,四男三女,个个身穿劲装头戴斗笠,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黑社会的打扮。
“各位废如此大劲,不知所为何事?”阿楉走回傅珣身边,一双眼睛比平日越发冰冷,缓声说道。
为首的劲装男子朗声说道:“此次用计让三位受苦,我们这次前来所求无他,只想要一样东西——西山岭无全山庄的飞羽弓。”
西山岭无全山庄,名震天下的江湖第一武学世家,与华阳国同时建立,绵延五代,历时百年,第一任庄主邹勤璋跟随太祖一同打下天下,却放弃了所有功名爵禄,带着家眷回到了海南的西山岭,建立起无全山庄,世代居住于此,并立下家规,此生除了国家需要,不得入朝为官。
到现任庄主邹徽这一代,无全山庄已经到达了他们自创立以来最鼎盛的时候,天下所有习武之人以被无全山庄教习指导过为荣,无论练习了多少年的武者,都会为了能进入无全山庄费尽心思。
无全山庄对于习武者来说早已不是一个称呼那么简单,而是一种荣耀的象征。
而无全山庄的飞羽弓,更是这天下间难得的一件奇器,是由老庄主邹勤璋在过世不久前亲自制成,普通弓弩以箭为器,而飞羽弓却以飞禽的羽毛为器,比起普通的弓弩它更为轻巧、便捷,上阵杀敌除了背负重达十几斤的盔甲之外,不用再携带笨重的武器也能以一当十。
这是一种奇巧武器,若运用到军队,定能让那支军队所向披靡,但邹老庄主却只做出了这一份,便销毁了所有图纸,并且严令族内弟子禁止研究飞羽弓,禁止成批生产,原本族人还对此有所疑问,如此好物,若能成量生产,不但能使华阳更加强盛,还能让他们无全山庄更负盛名,如此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为何老庄主要禁止呢?
直到邹老过世,他的遗嘱也为族人解答了这一疑惑,不加多赘,总之,无全山庄最终听从了邹老庄主的遗嘱,将飞羽弓供奉于祠堂,派人日夜守护,再无人动。
但由此,无全山庄也开始不太平起来,总有华阳本国的江湖帮派或者别国探子,想得到这飞羽弓,为自己的帮派或者国家增添武力。
不过经历百年,被那么多人觊觎,飞羽弓都安然的放在无全山庄的祠堂内,却没承想,这些人居然跑来洛阳,在他们三人面前,伸手要这飞羽弓。
“各位兄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阿楉听了七人的来意,稍微放松的一点,无全山庄倒不像那些江湖流痞,还算好相处。
“华阳皇族历来与无全山庄交好,不会做出这等龌龊事……”傅珣半喘着说道,显然身体尚未恢复,但他语气中的怒意却是怎么也没减少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