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时隔良久，傅珣怀着一肚子对皇兄的怨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口：“但你得保证，我说了之后你不能生气。”

阿楉放下手中的书微微坐起一点身子，看着傅珣微怒却又无可奈何的双眼，不置可否。

他走回椅子坐下，暴躁地揉揉自己的头，然后盯着阿楉的眼睛，挣扎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这次剿明月门是个骗局的？”

见他又问起自己了，阿楉原本坐起一点的身子又躺回了榻上，随口答道：“原本不知道，昨天问你之后才知道的。”

“你诈我！”傅珣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个又把书拿起来翻的女人，感觉自己的心脏受到了一万次剑击，内伤得就差吐出血来。

“我没想诈你。”她放下书，坐直身子一脸真诚的盯着那个震惊得失去了表情管理的人，眼神清澈，让傅珣真的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让她死。

“我昨天就想到这个点，然后一问，谁知道还真有内幕。”她轻笑了一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我倒是惊讶时间还真是神奇，咱们十年没见，我就已经一点都看不透你了。”

“好了，我交代完了。”她又躺了下去，把手边的书放在了桌子上，认真的等着他的解释：“到你了。”

傅珣长叹一口气，自己英明二十多年，偏偏这次給栽了，他捏捏鼻梁，觉得自己的生命活生生减少了一半。

“我再说一次啊，咱们说好了的，你知道真相之后不许翻脸。”他又提了一次刚才的要求。

阿楉挑了下眉，眼神示意了他一下。

“我承认，这次围剿明月门只是计划中的一小部分。”他轻哼了一下，语气里都是不屑：“那明月门虽然是办了几件厉害的事情，但是于华阳也并没有什么损失，若不是前阵子侯胜的事情，皇兄原本也没计划这么快弄他们。”

“皇兄把我送来九宫山，制造一个我私拿兵符，意图造反的假象，实际目的不是为了引起明月门行动，当然了，他们行动了更好，灭了他们也算是除了个祸害。皇兄这次谋得其实是楚国。”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仿佛在思考接下来要怎么说。

“他想要楚国？”阿楉问他：“可是南楚内乱这么多年，别国侵犯南楚的时候，傅瑨从来都是派兵援助的呀，为什么突然想要他们？”

傅珣冷笑一下：“还能是因为什么，他不主动出手，因为这样不符合他仁君的形象，但他没有得到的东西，他也绝不容许别国染指，况且，他派兵援助楚国于他来说也没有害处，你若是有时间去南楚，现在他们百姓之中谈得最多的不是南楚王室，倒是他傅瑨比较多。”

说到最后，他直呼了皇兄的名讳，语气中也带上了些鄙视，仿佛很不齿他皇兄的这番作为。

“他想得到南楚，但是要以一个看起来更加正义的方式得到南楚，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可是你来了，引起内乱又有什么用？”阿楉继续问道。

他看一眼阿楉，眼神中带了些害怕，咽了咽口水，然后才解释道：

“我的造反只是另一个掩人耳目的计划，我这边一起兵造反，人口流动自然就会比往常大，举国上下也都在盯着九宫山，没工夫管其他。这时候，羌国便能有机会派人进来。”

“羌国？”这么几天内如此频繁的听到这个国名，阿楉还觉得真有些奇妙。

“赫连珏说可以代皇兄出兵南楚，他去把南楚皇室解决，然后皇兄出兵以镇压羌国犯境之名赶走羌国军队，然后以抚恤之名，又借着南楚皇室尽亡这个理由，顺理成章的把南楚收入囊中。”

“赫连珏跟傅瑨关系这么好？居然愿意为他去做这种事情？”阿楉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觉得这个消息……有些劲爆。

“不是为了皇兄……”傅珣看着她，在她困惑的眼神中艰难开口：“是为了你。”

……

窗外突然狂风大作，初春的天气就像婴儿的脸，没个准数，明明白天还是春光明媚，和煦温暖的样子。

傅珣逃离一般的走到窗户边上，把窗门紧紧关上，半天没回头。

“为了我什么？”阿楉看着他的后脑勺，眼神之中带着化不开的疑惑，自师兄去世之后，她觉得自己看透了这世间的种种，她以为她通透了，但是没想到跟他们两兄弟重逢才不过短短两个月，她却突然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智商是否出了问题。

“赫连珏知道皇兄想要南楚，他跟皇兄说他可以出兵解决南楚皇室，和一切后患，只是提出的要求是，要你。”

他开了一条窗户缝，让冷风吹进来清醒清醒自己乱成一团的脑子。

“皇兄答应了。”仿佛听到了阿楉在身后张了张嘴想问的话，他抢先回答了她。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屋内除了窗外狂风怒号的声音再没有了其他声音，就连两人的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仿佛这个房间并没有人存在。

城内的打更人已经出来敲第三次锣了，府内也没有人再走动，原本就是压抑的夜晚，此刻更是让傅珣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阿楉……”他轻唤一声。

“你皇兄的老本行了，我早习惯了。”身后传来她不甚在意的声音，然后是她从榻上起来弄出的轻微的声响：“你也早些去休息吧，三更天了，一早还要去军营呢，别在这儿熬着了。”

傅珣转过身子，看到她拿着桌上的书走到了书架边，踮起脚将书放了回去。

他走过去，动作轻柔的抱住了她单薄的身子：“阿楉你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

“我一定不会让他带走你。”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阿楉轻叹一口气，掰下他环住自己肩的手：“我累了，想休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好吗？”

她抬头看他，眼睛里没有一丝失望，也没有一点难过，依旧清澈干净，却让傅珣心下一慌。

“你休息，我在这里守着你。”他很担心，虽然知道她不会做出什么事情，但他要守在这里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