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人是萧起,相思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一些,迅速地打量了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她快步跑过去一把拽住萧起往墙边的暗影里跑。
萧起被拽着一顿狂奔,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停下,就不解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有人追你吗?”
相思很努力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萧大人,你出门没带脑子吗?这是什么地方,被人看见了我还要不要活”,相思很是鄙视萧起现在的智商
萧起很无辜,本来这几日为了陆历的病就有些心神不宁,方才看着背影像她,就急急喊了,一时也顾不得许多,更没有去想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我也是一时情急,改日请你吃饭向你赔罪”,萧起此时又是一脸的风流不羁
相思本也无心和他计较,只是她和萧起从小就这样,一见面就得损对方几句,因着两人中间有个萧贵妃,关系时好时坏,只是今日这厮怎么这般听话,竟然没有怼自己
“萧大人,您的这顿饭我可担待不起,您今日怎么如此憔悴,这黑眼圈都快赶上我家小白了!”,相思觉得萧起今日有些奇怪
萧起面色白了白,有些不自然,“我这儿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吗?”,陆历的事情究竟该不该告诉她,萧起扪心自问,确实有些私心。
陆历的病连太医也束手无策,他禀了父亲,父亲的意思是袖手旁观,他别无他法,只能把他送回陆家,可陆历已经离开陆家许久,如今回去,不知那一线生机还有没有。
这个萧起今日神神秘秘,说起话来吞吞吐吐,难不成是他姐姐萧贵妃又要害自己了?“什么事?”,相思问的有些迟疑
萧起沉默了很久,然后看着相思的眼睛,低声说道,“是关于陆历,这里不适合谈话,你若想知,未时一刻清音茶馆见”
不等相思回复,萧起就大步离开了,只剩相思一人站在原地发呆。露珠见萧起走了,才急忙走过去,相思听见声音,敛了情绪,两人走小路一块儿回去了。
枫露殿里,相思沐浴过后躺在自己的软榻上发呆,她在思考萧起所说的话的真实性,这段时间确实没有陆历的消息,若是真的,那么她要去吗?
明明前半夜没有睡觉,可在榻上翻来覆去好久,相思一点睡意也没有。
午时三刻,相思从榻上爬了起来,不纠结了,不管萧起说的是真是假,她且去会一会他。
未时一刻,清音茶馆,相思一下车,就有人来引她进去。相思到包厢里时,萧起已经在了,似乎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
相思坐下后,直奔主题,“你说吧,什么事?”
萧起给了相思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起身不慌不忙给相思倒了杯茶,一副云淡风轻,相思很想撕开他脸上的假笑,可也只能在心底告诉自己保持冷静,一定要比他更冷静。
饮尽一杯茶,萧起才装作无意地开口,“他病了,昨天送回陆家了”,这句话他说的云淡风轻,可在两个人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对于萧起来说,他找相思就是一场豪赌,父亲已经严令禁止他再插手浣花别院一事,包括陆历,可是他不能,那是他并肩作战的兄弟!
相思紧盯着萧起脸上的神情,他的话不像有假,只是为何他要把陆历的事情告诉自己,稳了稳心神,相思开口,“萧大人,你为何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相思看着他的眼睛,不想错过他脸上丝毫的情绪泄露,萧起的眉宇间有挣扎,可一开口说出的话,却天衣无缝,“那公主为何会来呢?公主为了什么,我便为了什么”
“如果我也不愿插手呢,萧大人又当如何?”
“公主若是不愿,只能说萧某赌输了,萧某便另想办法”
气氛一时僵化,说到这里,相思只觉心底有隐隐的痛在泛滥,她蓦地站起,厉声说道,“萧起,你这般利用本公主,谁给你的胆子!你凭什么认为本公主就一定会管”,宽大的袖子下,相思的手却已抖个不停。
相思怒极,转身就走。
茶馆外,杨柳依依,笼罩在日光下,轻轻摇摆,三分轻柔,七分翠绿。
柳树下停着一驾马车,车里,相思方才强力隐忍的情绪却再也控制不住,靠在车厢上捂着脸低泣起来,萧起没有输,输的人是她,她无法不管,可萧起是如何得知自己和陆历的事。
清晨当她听到萧起口中说出陆历的名字时,她就慌了,他究竟知道多少?他又告诉了多少人?明知去不得,可她还是去了。
身为当朝公主,她私下却与陆历来往密切,若是让人知晓,闹上朝堂,未嫁的公主被人诟病声名受损,这在哪一个朝代都是不允许的,她恐怕只能以死明志。
朝堂之上一直对高家虎视眈眈,母后的后位,自己的公主又哪里容易,稍有不慎就是株连九族,她怎会不知这些年母后忍得有多辛苦。
武帝说,在任何时候,靖华公主都不能被人胁迫。尤其那个人还是萧起,不管他与陆历多要好,他终归是姓萧。
所以,今日无论萧起说了什么,她都不能回应,她只能一走了之。
思危静静地坐在车外,守着马车,他看着她从茶馆里一路气冲冲地走来,可是走近了,他才发现她的眼睛是红的。
他大概猜到了谈话的结局,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默默为她守好这一方天地。
茶馆的阁楼里
茶分明已经凉了,萧起独坐桌前,依旧拿着半盏茶细品,眼底一片阴霾。
陆历重病,他已经三日不曾阖过眼,萧家人不愿插手,他只得向陆家求援,他深知陆家对陆历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
直到晨起上朝看见公主,他以为拯救陆历那万分之一的机会来了
知晓二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偶然的一件事,他无意间发现了陆历随身携带的那颗舍利,他很清楚那颗舍利的来历。
这一场豪赌,只要她来了,他便赢了。窗外,柳树下的马车终于离开了,他放下茶盏,起身,眼中分明带着一抹轻松的笑意,眨眼间又变成了平静无波的深潭。
马车轱辘辘压过青石板,相思说要去一趟城西的青石巷,思危未说只字,默默地赶车。青石巷近在眼前,可是他却不忍去叫车里的人。
车停稳后,相思自己下了马车,思危抬头去看她,她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脸上并无哭泣的痕迹。相思下了车就要往巷子里走,思危终于出声,“公主,让属下陪您进去吧”
相思扭头去看,才发现,当初被自己罚站的傻大个现在已经成了武功高强的男子汉,她笑了笑,“在这里等着我吧,没事的”,说完,天青色的身影已经没入了巷口。
马车边,思危还在恭谨地立着,过了好久,才缓缓直起身。
相思走在青石巷里,暗暗打量着四周,巷子狭长,却少有人走动,安安静静。还是几年前的那封信里,他说离开陆家后就在青石巷买了一处院子。
她暗问自己,为何会来,她也不知,只是心里这样想便这样做了。
巷子幽长,进的愈深,愈显静谧。终于,看到了琉璃瓦的房子,这么久了,她却是第一次来。
敲过门,听到院里有脚步声,相思心下紧张。吱呀一声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个面庞白净的小厮。“姑娘,你找谁呀?”
相思微囧,“我找陆历陆公子”
小厮有些困惑,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恍然大悟,忙把她请了进去,直说自己怠慢了,请恕罪。
看他起初慌乱,而后镇定又带些拘谨的样子,相思猜应该就是陆历的贴身小厮。进去后,相思才发现,偌大的院子居然只有他一个人。
坐下后,相思问道,“你家公子现在如何?”
小厮站在那里,犹豫了许久才开口,“公子他,他在老宅,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说着,就哭了起来,“大公子已经去瀛洲请公子的师傅来诊治了,只是路途遥远,来去颇费时日,不知公子,不知还等不等得到”
相思这才知道陆历曾去瀛洲求艺,只是一来一去,路途艰险,自是不能抱太大希望。
“可知你家公子是何症状?可请了太医?”
“萧公子已经为公子请过了,可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说是中毒”,小厮愁眉不展,为陆历的事很是忧心。
相思听到这两个字,心下一片明了,她大概明白萧起为何来找自己了。
先帝梁文帝有一位妃子,是海上神医修渺的弟子,擅长用毒解毒,文帝时期也曾名动京城。只是文帝去后,这位太妃也闭门不出,隐居山林,说动她又谈何容易。
好一个萧起,把主意都打到远离尘世的太妃身上了,想必自己不答应,他就要亲自去拜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