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从那一天起,萧如意处处和她作对,给她添堵,她忌惮于萧贵妃屡次忍让,却也助长了萧家的嚣张气焰
虽然萧如意多次对她出言不逊,可她从未对她动手,因为在她眼里,萧如意只不过是一个被家人宠坏了的小孩儿,无需计较
后来,萧如意因为过于跋扈丢掉了准太子妃的位置,为家族所弃,她还曾为其难过
如今,萧家把控大局,便是连萧如意这种有罪之人也可以跑出来兴风作浪,她已分不清,心底是难过多一些还是疼痛更多
虽然,相思清楚地知道是萧贵妃和萧家家主的贪婪毁掉了京都的和平与安宁,让整个京都城湮灭在杀戮中,萧如意不过是个局外人
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不断发酵膨胀的愤怒,她控制不住地想扑上去质问萧如意,她的姑姑和父亲为何要那般残忍!为何要置京都城数十万人的性命于不顾!
李慕似是看出了相思的异样,忙给相思身后的两个侍女使眼色,示意她们看住相思
一左一右两个侍女会意后就在相思身边坐了下来,紧盯着相思的一举一动,不时为相思斟下一盏又一盏杏花酿
相思眼眶发涩,有热泪在眼眶里涌动,在李慕这样的绝对强权面前,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忍耐,一盏接着一盏地饮酒,用酒精去麻痹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坐在相思对面的萧如意看着李慕和相思之间的暗流涌动,心情格外的好,高高在上的靖华公主居然也有卑躬屈膝忍气吞声的时候,可真是老天开眼
萧如意这么想了,也就这么说出来了,她最看不惯的就是相思那一副什么都不在乎还处处展现大度的样子,今日特意寻到李慕这里,她就是想压一压相思的傲气,为当年相思从自己手里抢走陆历出一口恶气
“元相思,你别那么瞪着我,你瞪我也没用!”,萧如意笑着看向相思,“我听说皇后娘娘昨日起就被关在椒房殿里,滴水未进呢!你那么有孝心,要不要去陪着你的母后呢?”
“萧如意,你...”,相思气得浑身发抖,想要起身,却被身侧的两个侍女牢牢抓住了手臂,相思拼命地挣扎着
坐在一旁的李慕,对萧如意的蓄意挑衅视若无睹,只是厉声命令两个侍女将相思紧紧按住
相思颓然地跌坐在座位上,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忍耐,不要中了萧如意的激将法,不要去在意萧如意说的话,只是,她的心好痛,像被人割开了一样,鲜血淋漓,最疼爱她的母后遭受着羞辱,让她如何能够冷静得下来?
“李慕,你不要拦着我......”,相思失声痛哭,“我要进宫,我要去见母后......”,相思扑倒了桌案,一脸狼狈,酒壶和茶盏碎了一地,相思就那么坐在一地的碎瓷片中,哭得像个孩子
李慕分明红了眼眶,看着相思泪眼朦胧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他终究还是狠下心,让侍女们把相思带下去了
相思离开之后,萧如意也从座位上站起,一脸得意地走到了李慕身边,亲昵地贴在李慕身旁,眉眼带笑,顾盼生姿
“小国公爷可真是怜香惜玉的好榜样,本来我这次来是要把元相思带回去的,让她好跟高皇后一家团聚,连她自己刚才不也哭着喊着要进宫吗?
可是我瞧着小国公爷倒是舍不得让她走呢!只是,我要提醒一句,元相思可是有驸马的,小国公爷这般强留在身边只怕是不妥吧!”
李慕微微侧开身子,拉开自己和萧如意的距离,一双蛊惑人心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看着萧如意道,“郡主今日来原是要人的?!我还以为郡主是来看望我的呢!”
萧如意红唇微启,魅惑一笑,“实话和小国公爷说,我是奉姑母之命来带元相思回去的,今日这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李慕粲然一笑,并没有把萧如意的话当回事儿,“郡主真是越来越调皮了,现在都敢拿贵妃娘娘的话出来骗人了?!我只问你一句,你说要把人带走,是带去你自己的庄园动用私刑还是直接带去阎王殿呢?”
李慕的神情阴沉得可怕,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那双桃花眼里已无半点风流,阴恻恻的盯着萧如意,让她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萧如意的表情有一瞬的慌乱,但她的理智还在,立刻想好了说辞反驳李慕,“小国公爷心思果然玲珑,只是我姑母向来讨厌元相思,我若是处置了她,也算是顺了我姑母的心意,我有什么做不得的呢?”
李慕的脸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看着萧如意道,“郡主还真是得了贵妃娘娘的真传,真是好手段,只是这人我不能给你,我这府里还缺一个主事的夫人呢”
萧如意闻言倒是没有太惊讶,李慕和元相思之间的事情,她倒是也听说了一二,她只是恼恨李慕居然心甘情愿地护着元相思,“萧家举事前,小国公爷便说要我姑母答应你一个条件,想来元相思便是哪个条件吧!我好心劝一句,小国公爷当心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能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
李慕垂眸不语,一双眼睛凉薄地打量着萧如意,真是话不投机半句也嫌多
送走了萧如意这尊大佛,李慕立刻去了书房,从前线传来的最新情报正等着他查看
长安早已在书房门前等着李慕,见到李慕过来,忙随着李慕一道进了书房
“公子,我已经检查过了,这封信确实是陆统领的亲笔,火漆封口完好,没有被人打开过”,长安从袖中掏出来一卷牛皮信筏,毕恭毕敬地奉上
打开信筏前,李慕特意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院子里的人都退出去了吗?守卫都到位了吗?”
长安颔首,“您来之前,我已将院中一众仆从全部撤下。按照您的要求,从北大营调来的五百军士已经埋伏在别院外,事情一旦有变,足以掩护您和公主安全撤离”
李慕满意地点点头,迅速动手打开了信筏,李慕的眉头微微蹙起,越往下读,脸色越显沉重
长安有些担心,“陆统领那边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李慕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直接把信筏递给了长安,“你看看吧!当前形势,不容乐观啊”
长安接过信,细细读完,反应也和李慕无二,道,“虽然形势严峻,但陆统领这封信起码告诉了我们一个好消息,他成功地赶在萧贵妃派去的人前面见到了太子殿下,这样便成功了一半!”
李慕的眉头依然蹙得很紧,“这不过是个开始,越往后恐怕是越艰难啊!虽然圣上提前察觉了萧家的阴谋,决定将计就计,让我们假意投降萧家,让陆历带着血书提前一夜从京都出发劝服太子,可目前局势我等已然处于劣势,京都被困,帝后被囚,可各地官员只知互相观望,不敢救驾,实在是让人痛心!”
长安没想到自家公子把局势看的如此通透,只是眼前他们能保全靖华公主和自身已已是不易,这京都之围已然陷入僵局
见自家公子愁眉不展,长安有心宽慰道,“公子,陆统领曾在边塞任职五载,在当地的官兵中也颇有威望,即便萧家在边关有人,陆统领应该也能顺利解决吧,你不要太担心了”
李慕长叹一声,不甚赞同长安所言,“长安,人心是最难揣摩的东西,陆历此去,本就是一场生死豪赌。若太子是站在武帝这边,那一切好说,解京都之围指日可待;可若太子是站在萧贵妃那边,陆历只怕凶多吉少,武帝和高后亦难以保全,这也是他要将相思托付给我的原因”
长安有一瞬的沉默,“公子,这么说来,陆统领此去当真是凶险莫测”
李慕为自己斟了一盏茶,看着那茶盏,眼中有心疼一闪而过,“正是如此,圣上派陆历去,看重的便是他驸马的身份,他真心对相思好,所以武帝笃信他一定不会改变立场。对于太子,圣上将其从小养在身边,脱离生母萧贵妃,亲自教导,可以说圣上最了解太子心性。
圣上这一局棋,把我们和他自己都算进去了,引萧家入局,虽然下的冒险,却也精妙,若是得胜,便可将萧家连根拔起,一举解决外戚之忧患”
长安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有他家公子在身边,他啥也不怕,公子吩咐什么他便做什么
李慕缓缓将一盏茶饮尽,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神情慵懒,对长安道,“公主那边,你一会儿派人去看看,我就不过去了,她这次怕是恨极了我”
情商向来有些欠缺的长安听了李慕的话后,有些费解,满腹疑惑地站在原地,“公子,你怎么做了这么一桩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明明是在保护靖华公主,可偏偏要瞒着她,让她记恨你,你直接告诉她不就好了吗?”
李慕的脸上隐隐有了笑意,他是硬生生被长安给气笑的,他这个小厮吧,明明脑子转得没有别人快,可问的问题倒是毫不逊色,一点儿也不含糊的给他添堵!
李慕笑着,冲长安勾了勾手指,“长安,你来,我这就告诉你为什么”
长安不作他想,乐呵呵的就把脸凑过去了,李慕随手抓起一只茶盏作势就要往长安脸上砸,长安见势不秒,敏捷地避开袭来的凶器,一溜烟儿逃出了书房
房间里李慕坐在桌案前,看着长安逃窜的方向,颇为傲娇地放下了茶盏,他也就是吓唬吓唬长安,真让他下手,他还舍不得呢!
至于长安的那个问题嘛,完完全全是因为陆历小心眼,怕他挖墙脚,所以坚持不许他告诉相思真相,所以在真相大白之前,他李慕在相思心里都是被宣判无期徒刑的!
关于这件事情武帝的立场竟然和陆历的出奇一致,理由当然是要保持他在相思心中的光辉形象,毕竟在武帝这盘老谋深算棋局里,为了追求逼真效果,让萧家众人放松警惕,是把相思和高后都算计了进去的!
李慕想说的只有一句,所以就把所有的雷都交给他这个贼心不死的路人甲来扛吗?谁让他没有偶像包袱呢!
晚间,李慕正准备用晚饭,有侍女前来禀报,说靖华公主回去后就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这会儿执意要走,拦也拦不住
李慕一听,晚饭也顾不上吃了,忙和那侍女一道去别院看相思
刚走到院落的外面,还没进门,李慕就听到里面传来侍女们纷乱的喊叫声,不由狠狠地皱了下眉头
走进别院,李慕差点儿以为他走错了地方,院子里满院的珍贵花木被洗劫一空,花厅外边开得正艳的牡丹和月季被摘得七零八落,散了一地的碎花瓣
越往里走,景象愈发惨不忍睹,三尺高的观音树被人从中一刀斩断,只留下一截光秃秃的树干
李慕气得脸都黑了,却又无处发火,强自压着怒气,速度极快地往院子里边走
跟在李慕身后的侍女战战兢兢,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
过了垂拱门,李慕就看见了他从西域高价买回来的那盏七巧琉璃灯被人狠心推到在地,上好的琉璃灯盏碎成了残破的碎片,李慕一阵心绞痛,站在原地一个劲儿地劝自己要冷静
李慕指着那破碎的琉璃盏,痛心疾首地问身后的侍女,“这些,都是靖华公主一人所为?”
侍女一路小跑累得气喘吁吁,见主子生气,立刻跪倒在地,喘着气,几乎快要哭出来,“公子,我们,我们实在拦不住靖华公主啊!您看到的这些还不算什么,里边还有更不好的......”
李慕一听,血压瞬间就上去了,他花了十万金精修的别院,相思只在这里住了两天,他这院子就惨遭蹂躏,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李慕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内院,入目所见,简直让他瞠目结舌
后边的安和堂里冒出滚滚浓烟,五六个身着粗布衣服的老妇人裹着头巾,从前院提了水匆匆忙忙地往后边跑,院子里的人乱作一团,却并不见相思的身影
李慕再也忍不住了,仰面向天大吼一声,“元相思!你给我出来!”
一个时辰以后,安和堂的大火才被彻底扑灭,李慕花重金请匠人精雕细刻的安和堂被相思的一把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李慕气极,却又找不到肇事者,捶胸顿足地看着自家被烧的房子,无比悲痛地问立在一旁的侍女,“为什么不早点儿通知我?现在人也找不到了,房子也没了,你们让我过来干嘛呀?啊?”
许是李慕身上的气息太过阴翳,最后那一句反问,让在场众人生生打了个寒颤
“都还愣着干什么!统统去给我找人!快去!假山里和后院给我仔仔细细地找!”,李慕边用手捂着额头一边发号施令
喊完这一句,李慕一阵眩晕,他这个血压实在有点儿高,他得坐下来缓缓,侍女扶着李慕在一处烧断的墙根边儿坐下,从屋子里取来团扇给他扇风
李慕靠着石阶,心里岂是一个愁字了得,且不说修缮院子要花多少钱,当务之急是要把相思找到,他更担心相思一时冲动真的去了皇宫,中了萧贵妃的奸计
想到这里李慕就坐不住了,忙叫了侍女到跟前细问,“公主闹事之前,可曾说过她要去哪里?”
被问到的侍女一脸茫然,她们只顾着救火拦人,并没注意听那靖华公主说了些什么,“公子,我,我不知道...”
李慕再次黑脸,想了想,换了个问题,“那你最后一次见到靖华公主是在何时?”
侍女想了又想,才小声说道,“公子,当时,靖华公主说要走,我们就一直拦着,一路走一路拦就到了前院,然后靖华公主就把前院里的名贵花种都给拔了,我就劝公主不要拔“
李慕示意性地点点头,颇为耐心地问了一句,“然后呢?”
侍女接着道,“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儿,公主自己又回了后院,说她不走了,可过了没一会儿,就有人大喊安和堂着火了,我又急急忙忙去救火......然后,就再没见过靖华公主”
李慕听完,本来已经好些的脸色又垮了下去,长长叹了口气,深感自己用人失败,朝着一脸狼狈的侍女道,“你就没想过靖华公主为什么突然又不走了吗?这不是很奇怪吗?”
那侍女低头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期期艾艾地回了李慕六个字,“我...真的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怼的李慕无话可说,只得作罢
月亮冲破了云层,照亮了院子里忙碌着的众人,李慕的目光看向远处,有一瞬地凝滞,他不得不承认,他输给了相思,他安排在她身边的侍女都是老实本分的,若是碰上个机灵的,一早就来禀报他,便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