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饭桌上。

“爹，我有个事想问一下？”慕言雪开口道

“什么事？”慕远石道。

“当初爷爷奶奶将你们从族谱除名有没有去官府上报呀？”

“这，应该没有吧。当时你爷爷大伯带着村长和族亲还有村民，让我们签字画押。我们不签他们就要把你……唉。”

“那当时有没有官府的人来，或者村长他们有没有去找过官府？”

“这倒是没有听说。你问这个有什么事吗？”

“爹，你能把当初签的文书拿出来我看看吗？我看了再跟你商量。”

慕远石回到房间，不一会儿拿出一张有些发黄的纸上面有好几个手印。

慕远石有些惊讶，将纸递给慕言雪：“雪儿你啥时候认得字？”

慕言雪认真看着这文书，随口答道：“我不是掉水里快没气了吗？其实我早就淹死了，突然有个神仙说我命不该绝，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等我醒来脑子里就多了很多东西。可能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刘芬道：“真是菩萨保佑啊。改明儿我去山神庙拜拜。”

慕远石也点头道：“嗯。”

果然古代人对鬼神很迷信。

文书就是一份，家族除名文书，相当于是村长，族长和村民共同同意的契约书。只是并没有官府文案。

“爹，这是村里族谱除名的证明文书，有了这个就能去衙门将官方文书办下来了。我现在就是征求一下爹的意见，这官方文案到底办不办？”

“这，办不办有啥区别啊？”慕远石是个老实庄稼人，不认字也不懂官道。

“没有官府文案，咱家这几年就算是白遭罪了。理论上官府文案没下来，我们依旧是一家人。无论将来他们犯了什么事，咱家都会被牵连。若是他家得罪了贵人，若是被贬为奴隶，那我们家也会一起成为奴隶的。他们家欠钱还不起，别人就有可能像我们家要银子。爷爷奶奶也能光明正大的来我们家拿东西。如果有了官府文案，咱们家才算是真正的脱离他们，以后不用看他们脸色，他们也不敢来我们家拿东西。不管以后两家出了什么事，都互不相干。”

“我还以为签了这个就算是除名了。”慕远石有些不敢相信，

慕言雪见慕远石还没下决心便说：“爹，我知道你念亲情，可你也要看别人念不念，你看看宝儿今天被打成什么样了。”

宝儿伸出小手，慕远石看到宝儿手掌都擦破皮了，半个手掌都擦破了，心里也吓了一跳。

“这怎么回事？”

慕言雪顿了顿说：“你让娘说吧，娘今天也看到了。”

此时刘芬慢吞吞的说：“今天婆婆和大嫂来了，想要银子。我刚回来，就看到，婆婆正好一脸将小宝踹到地上了，哭的可心疼了。我说没银子，婆婆不信，还要赖着不走，最后……”

刘芬实在说不下去了，慕言雪明白，于是接着说：“还扬言说要赶我们去住后院，他们住前院。最后没办法，我只能答应等爹回来，后天给她送银子去。他们这才松口，临走还把仅剩的粗面拿走了。”

慕远石没说话，垂着头。

这时小宝跑过去，拉着慕远石的衣袖，一双像星星般眨呀眨的眼睛盯着慕远石：“外公，宝儿疼。”说着两小手伸到慕远石面前。

慕远石看到这伤口，心里满是心疼，这可是他的亲亲外孙。关键是长得特别可爱帅气。要不是不知道他亲爹是谁，慕远石都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好看的儿子。孩子长得不像慕言雪，那肯定就是像他亲爹了。慕言雪长得算是清秀端庄，在这个小镇里也是顶好看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

慕言雪见慕远石有些动摇了，接着又说：“他们对这么小的孩子都下的去手，将来霜儿大了，他们要是又想把霜儿卖了那可咋办。当年不是奶奶非要把我卖给那老头子做妾，咱家至于落到现在这样吗？还有书书，他们叫书书过去干活，不是打就是骂，书书怕你们骂他，所以不敢说。”

这时慕言书将衣服撩了起来，背上赫然有几条旧疤。

“这不是打架打的吗？”刘芬道。

“才不是打架打的，他们打架哪儿打得过我，这是被奶奶和大伯拿树条打的。”慕言书说到。

“那你咋不说？”慕远石责备道。

“我一回来，你和娘就骂我。压根没给我开口的机会。”慕言书有那么一丝委屈。

“爹，你和娘今晚好好考虑下，我不希望书书和霜儿将来也走上我的路。我更不想看到咱们一家人辛苦挣来的好日子，就被他们夺去了。如果要办官府文案，我明天去办。爹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免得将来族人戳你脊梁骨。如果爹你实在不想这么做，那便当我什么都没说，以后我只能尽最大力保护好弟弟妹妹，不让他们受到我那样的伤害。”慕言雪分析了最后的好坏。至于到底怎么做，就看慕远石的了。

就算慕远石现在不同意，慕言雪以后也会想办法让那家人主动去官府将这事儿办了。这只不过是提前给慕远石打个预防针，免得将来一时间接受不了。

第二天

“爹，你和娘商量得如何了？”慕言雪很淡然的问到，似乎并没有把那事儿放在心上。

“我和你娘商量过了，还是去官府办了吧。”慕远石说。

“那行，正好我和书书今天去送野味，我顺便就去衙门办了。”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办这个。有爹在，爹不能让你们去办这事。以后就算要戳我脊梁骨也罢了，爹和娘就指着你们三个孩子以后过得好好的。”

慕言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不管曾经做了什么，父母都依然疼爱。

“爹，我不怕。以前他们那样说我，我不也活过来了，现在宝儿都这么大了。以前是爹保护我们，现在我也该为爹做些事。”

“说什么傻话，你虽然已经有宝儿了，但名声还是要，将来遇到合适的，只要能接纳你的，你就嫁了好好过日子。”

慕言雪笑了，发自内心的开心，她很感谢上天让她第二次生命遇到这么好的爹娘。

“我不嫁，我就一辈子陪着爹娘。以后宝儿长大了，再娶个孙媳妇孝敬你们。”

“傻孩子，爹和娘才巴不得你能一辈子就在家里呢。”

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天慕远石和慕言书一起推着车。板车上堆着几只猎物，一个背篓。背篓里装着一只狍子和二只兔子，这是准备送官老爷的。找人办事不花费点东西，办的不牢靠。

今儿送到福运楼的野味就只赚了十两银子。

吴掌柜问到：“怎么这么久都没看到狍子啦？”

慕言雪赔笑道：“最近山里猎物少了，改明儿我和弟弟再去深一点的山里，看看能不能遇到狍子，要是遇到了就逮了给吴掌柜的送来。”

吴掌柜也笑道：“那怎么好，深山危险，你们还是要注意安全。”

慕言雪：“多谢吴掌柜关心。改天有好的野味了，我一准一收到就给你送来。”

吴掌柜乐呵呵的：“行，有你这句话就成了。”

慕言雪跟吴掌柜道过谢后，才跟慕言书找到慕远石几人汇合，然后才赶车去了县里的县衙。到了县衙已经是午后了，几人吃了些随身带的菜饼充饥。

“你们几个干嘛的？不知道这里是衙门吗？”一个官差黑着脸有些凶狠的说。

慕远石偷偷塞了五两银子给官差：“官差大哥，我们是有事求见大人的。”

官差摸了摸手里的银子，脸上表情好看了些，悄悄将银子塞怀里：“行，你们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许是得了银子的好处，官差办事也很快。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你们跟我进去吧，县大人在等你们了。”

慕远石将板车放在衙门口，一群人这才背着背篓跟官差进去。

公堂上，县大人一身官袍坐在哪里。

官差：“大人，人带来了。”

慕远石几人跪在地上齐声拜道：“草民拜见大人。”

这是慕雪教的，说是先把礼做好，让县大人有面子。

果然，县大人很满意：“起来吧，有什么事说吧。”县大人心里也对这泥腿子有些看的顺眼了，没想到泥腿子还这么懂礼。

慕远石将那张发黄的文书掏了出来递给官差，官差又将纸递给县大人。

“大人，草民早几年被村长和族里亲人从族谱除了名，赶出了村。这就是村里的契约文书。今天来是想让大人做个见证。”

“嗯，本官看了，这文书倒是不假。为何当时不来办理呢？”

“当时草民不懂这些，所以不知道。这些年被逼着，幸好遇到好心人告诉草民，草民这才知道这事儿。”

“可事情比较过去这么久了……”

这时慕言雪悄悄将背篓推到了，兔子和狍子都滚了出来。故意惊讶到：“呀，大人，你家的狍子和兔子咋跑出来了？”

县大人瞅了瞅，有些满意，一只这么大的狍子二只兔子，差不多得二十两了。关键是野味难寻，有银子也不一定买的到狍子。

“咳咳，这不会是你们带来的吧？”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们都是空手进来的，背篓也是空的，大人你不信就问官差大哥，他刚刚检查过，我们背篓绝对是空的。”

官差得了银子很机灵：“对对对，我检查过，他们背篓的确是空的。”

“所以，这狍子和兔子还真是本官家里跑出来的？”

“对，我们亲眼看到从里面跑出来的。”慕言雪肯定道。

官差也符合道：“对，属下也看到是里边跑出来的。”

“嗯，看到跑出来了，你还不给我逮回去。”

官差屁颠屁颠的就跑过去将狍子和兔子提到后院去。

“看你们也是老实人，我这就给你们把文书办了。”

县大人找出来一本册子，问了几人名字，就在册子上面勾勾画画写写，又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一通，最后拿着官印通通盖了章。

“来，好了。以后有了这张文书他们就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了。”

“大人，草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县大人得了猎物心里很是高兴，也不计较这点点事。

“草民家这以后就算是和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断绝了关系。但草民的爹毕竟是爷爷奶奶养大的，这以后断了关系，我爹便不能给爷爷奶奶养老送终了，没法在跟前尽孝。”慕言雪说到。

“当初他们都将你们除族了，赶除了村子，他们可没顾半点仁义。你肯还想着尽孝。”县大人说到。

“话是那么说没错，但他们对我们不仁，我们不能对他们不义。该尽的孝还是得尽，只求个心安理得。”慕言雪说到。

“说吧，你想让本官做什么？”

“草民只是想大人写个字据，养老送终就算成银子给他们，这样也算是表达了爹娘的一番孝心。这不有大人立个字据，我们就不怕他们将来反悔闹事，也是给我爹娘争个名声，免得不知情的人以为我爹娘是那种不忠不孝的人。”慕言雪说到。

“你这姑娘可真是个聪明人儿。本官念你有这心，那便帮你们做这个见证。”县大人看了看慕言雪道。

“谢谢大人。”慕远石几人谢到。

县大人又拿出一张纸，写了字据。大概意思就是这三十两银子就当以后的尽孝了。

县大人知道泥腿子没几个认识字的，便念了一遍。

“大人，可否把三十两改成五十两？”慕言雪道。

慕远石和刘芬有些责备她一口多了二十两，但在县大人面前又不好说出来。原来他们都没有商量有这么个养老送终尽孝银子。

“这，会不会太多了点？”县大人也有些惊讶，这养老的孝心钱本就不用给。看这家人也不想有钱人。三十两估计都得好多年才能挣到。没想到这姑娘还要改成五十两。

“不多，孝心那才值这点。也是家里穷，跟我娘的娘家那边七大姑八大姨一人借一点，实在不够，我就和弟弟去团山深处，拼了命多弄些猎物卖钱，总能攒够的。”慕言雪说的很坚定。

“嗯，那行吧。本官便依了你。”县大人说完便拿笔将三改成了五。

慕言雪将两张纸拿这稍稍看了看，确定没错，而且都有县大人的官印，这才小心翼翼的收好。

这时正好那官差出来了。

“李二虎，明天你去他们村一趟，给村长知会一声。”县大人道。

李二虎：“是，大人。”

这时慕言雪道：“今天我们还要在县城办事，明早儿才走。不如我们到时候来县衙，和官差大哥一道去村里，也免得官差大哥不识得路。”

李二虎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