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馨坐在镜前,眼底是遮不住的红晕,想来已几日未眠。
“小姐,这都第几天了,闫世子再也没来过。”一旁的丫鬟一边替她梳妆一边道,“您瞧您,这几日憔悴了许多,您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爱惜身子又有何用?”苏馨伸手覆住自己的脸庞,看着镜子前的自己,道,“为伊消得人憔悴,可怎堪不敌新人故。”
“小姐,那曲悠阁的无非是个粗使丫鬟哪堪与你置气?”
“我明白,可心里难受,你替我挽个发,我来这里也有些时日了,还未正式拜见过雍王,与礼不合,我今日闲来也无事,不若去走一趟。”苏馨伸手取过桌上的脂粉将自己的脸盖的越发惨白,只递给丫鬟一支素色簪子,别在发髻上,便套上件苏蓝色的长袍,往书房去。
苏馨走进雍王的正院,院里特别安静,连个人影也瞧不见,即是第一次来,自然寻不到雍王,也无人可问本该离去,但心里的不甘,竟驱使她一间间的屋子寻了起来。
突走到一间门扉面前,门扉虚掩,在门口似乎若影若现的听见里面有人而语,苏馨喜形于色,顾不得礼数,推门而入,却见门内置一屏风,将屋里的光景隔着,不过看屏风内站着的人影,似是雍王。
苏馨正遇出声,却听雍王道,“眉儿,你这一走已经十六年,我们的容儿已经长大成人,可惜你不曾看见。当年,帝不慈,不愿我雍王府有后,想将我雍王府数百年的基业断在一朝,知我只心悦你,竟在得知你有孕的时候,对你下手。”
“你拼死生下容儿,却也油尽灯枯,撒手人寰。我雍王府从来对的起天地,对的起百姓,更对的起这西楚王室,但他们却还是不放心,要让我们断了传承,苦苦相逼。”
苏馨听到这里,轻捂口鼻,屏息不敢出声。
“不过你放心,你的仇,我会替你报的。我要让当初定下此计的人,血债血偿,绝不让你含恨九泉!”
苏馨听到这里再也站不稳,不甚绊住了脚,发出轻忽,来不及掩藏自己,匆匆落荒而逃。
雍王听见声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大开的门扉,眼神忽明忽暗。
苏馨仓皇而逃,不敢回自己的居所,本想立刻出府,却见面前迎面走来几个卫兵挡住自己的逃路,怕被发现,忙慌不择路的钻进右侧的荒院,意图躲避。
荒院从来没有名字,昔日的牌匾已被摘下,从门外看,一片颓废之态。
苏馨忙逃进去,掩盖着自己的行踪,却还没有来得及喘气,只听院里传来曲调悠扬的古曲。
像是相思之曲。
苏馨思量再三,决定放手一搏,希望院子里的人能助自己一把。
越往里走,竟然是满园的花香,遍地皆是被悉心栽种的白色百合在迎风飘香,哪里有半点颓废之态。
苏馨一眼便瞧见了在百合花中坐着弹着古琴的闫容,他的目光缓缓望着面前的百合花,是从未有过的深情。
“素染,我已为你种下当初约定的满园百合,为何你还不曾归来?”闫容的手未停,曲未散。
苏馨看着这样的他极心痛,不知不觉泪已满面,终是退出了院子。
但出了院子,她复想起自己眼下的危机,一个转眼,想出了个极佳的法子,往曲悠阁直冲而去。
莫鸢正无奈的看着桌上的绣球花花簪,正犹豫是否挽发,苏馨却急冲冲的冲了进来,大喊道,“鸢姑娘!”
莫鸢垂着满头青丝看着眼前这个发髻凌乱,面容苍白的没有血色,眼神彷徨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苏馨。
来者不善,莫鸢心里默念道。
苏馨看着她目光闪烁不定,后复望见桌上的那枚绣球花花簪,突的笑了起来,不知不觉的伴着笑落下了泪,“你以为闫容他真的爱你吗?”
莫鸢没头没尾被她这样一问,心里突然一紧。
“我告诉你,你做梦,他不爱你,当然他也不爱我。”苏馨木然的冲过去抢过那枚花簪,狠掷于地上,道,“绣球花?不,他最爱的从来只是那满园的百合罢了。”
绣球花簪的流苏断了,东珠滚了一地。
莫鸢看着眼前几近疯狂的苏馨,心底竟生出却生出几分怜悯,道,“不过是枚死物,何须与之置气?”
苏馨看着莫鸢,慢慢的擦尽自己脸上的泪水,道,“我曾以为只要赶走红翘,便没人与我争;后来有了你,我也天真的想了很多法子来对付你,以为这样能等来他的地久天长,可我发现我错了,他不爱我,不是因你,不是因红翘。”
“而是因着那个一直住在他心底,从未消失过的,秦素染!”
苏馨跌坐在地上,泪水满溢,哭的肝肠寸断。
莫鸢从怀中取出帕子,替她将泪水擦尽,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那就将他忘了,重新开始。”
苏馨红着眼睛看着莫鸢,突然抱住她道,“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事情,我对不起你和红翘,我知道错了,我向你赔罪,只是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莫鸢警铃大作,她知道这接下来的话才是苏馨真正变成这样的原因。
却听此时,门院里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
苏馨忙从自己的头颈上取下一个碧玉的挂坠,放于莫鸢手心,道,“求你帮我,帮我给皇后娘娘,告诉她,雍王府的秘密在雍王府的屏风后面。”
再来不及多说,门已被推开,雍王顺势走了进来。
却见苏馨立刻从头上拔下发簪,狠扑向莫鸢,嘴里叫骂道,“我要杀了你,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侍从立刻扑来将苏馨拉起身。
只有莫鸢知道,她从来没有想真的刺她,只有刚才苏馨背对着雍王的那个无助的眼神,在莫鸢心底留下了烙印。
“苏馨姑娘。”雍王微微笑着看着苏馨,道,“你醉了,还是回你的院子休息去吧。不然皇后娘娘这里不好交代。”
侍从压着苏馨回了她自己的院子,这最后的一段路,她仰面看着这碧蓝如水的天空,微微的笑着。
雍王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居上而下看着莫鸢道,“你受惊了,可曾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莫鸢收紧掌心碧玉坠,故作放松的笑道,“幸好雍王来的及时,不然奴的性命难保。”
雍王看着她,没有说话,似在打量着她话的真假。
最后目光所及之处散落的东珠进了他的视线,雍王的面容终松动道,“本王见你还算乖巧,本来容儿要替你及鬓的事我不愿答应,但现在我改了注意,这件事我也应下了,放心,你的及鬓礼会被寻常的官家小姐更加体面。”
“你以后也忘记你原来的身份,不用自称奴婢,好好适应你的新身份。本王只希望你明白我的用心。”
莫鸢点头,目送着雍王离去。
没想这坠落的绣球花花簪,救了自己。
她完全可以预料,若是刚才自己稍有差池,怕是也和苏馨一样,再也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