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亓官陵来得早,菜宴刚上桌,他便进了院子。
与往常一般无二,卸袍,净手,齐坐,用膳,疏疏离离,落针可闻。时不时也会慰上两句,我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言语恭敬,不奉不迎,倒也算是相敬如宾。
膳用至半时,我正默默地扒着饭粒,他忽而夹了一箸素炒藕尖放置我碗中,硬生生地来了一句,“你身子亦好得差不多了,多吃些素,不然,再过些时日,府里该传你有身孕了。”
闻此一言,我冷不丁地呛了一下,咳得厉害,容浅赶忙倒了水送上前。一旁陪膳的仆从,皆掩面而笑。
这些时日细补粗补,身子确是沉重了不少,若是不知情的人,确实容易被人误解,我脸红得些许发烫,恼羞至极,生生瞪了亓官陵一白眼。
他仍淡然平静地吃着,视若无睹,一举一动,高贵优雅,三年时日,他虽与子孤判若两人,可骨子里的腹黑毒舌,倒是一点也没变。
我仔细思酌,也放开了,他如今虽不再是以前那个温儒可亲的子孤,可不论如何,他还是陪伴了我三年岁月,左右权衡,真真比那些与素昧平生的人了却终身的公主好上太多,如今这般,清清淡淡,倒也是一种乐滋生活。
晚膳将尽,亓官陵与往常一般,随着小厮,回了书房,临走前,顺口提了一句,“你来思陵城一月有余,身子好些了,便可去外头走走,除夕将至,你也可去凑个热闹。”
我轻轻点了头,嗯了一声,其实,我从来不爱闹,只有在子孤面前,才会露出女儿家的小心思,可如今的他,已然不懂。
瞧瞧外头的天,雪不知何时歇了,夜色泼墨,无星无月。
仆从将残羹冷炙收拾妥当后,也悄悄退下了,只因亓官陵发了话,说太子妃须静养休息,无事时,除却容浅外,皆退至门外侯着,不可喧哗打扰,如此一来,东宫上下,皆云太子妃脾性不好,又承太子宠爱,不可招惹。
我当时闻之,顿时嗤笑,我脾性不好是真,倒也不至于到吃人的地步,我一向惰怠管治,只要安安分分,不动歪心思,我还是很宽厚的。
至于承得亓官陵盛宠,细想这些时日,他虽对我淡漠冷面,可在饮食起居上,也是厚待非常,不论政务多繁忙,他一日三餐皆是来我栖虞院用膳,在外人眼中,真像极了新婚夫妇,恩爱有加。
事实上,我们这般,顶多算相敬如宾,果然,传言不可信,是有一定道理的。
容浅正用钳子在炉子旁拨着火,钳子打得火星子四溅,哔剥作响。
她用余光瞥了我一眼,似无其事地说道,“姑娘久病初愈,也该到外头走走了,今日正逢雪歇,听闻思陵城这时候正热闹呢。”
我一听,不由笑了起来,她这般旁敲侧击,可不就是明摆着想让我带她出去瞧热闹?
我自小如此,也闷惯了,可容浅如今还是个小丫头,即便再成熟稳重,到底还是有贪玩的根儿。
我思忖须臾,反正那本杂籍已经读完,一时也不知做什么,倒不如遂了那小丫头的意,与我闷活许久,当真苦了她了。
“也罢,大好时日,也该出去逛逛。”
瞬时,容浅脸上洋溢着欢愉,激动得连拨火的钳子都未来得及安置妥当,便起身往里屋跑去。
“我且先去将之前做好的狐绒披风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