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亓官陵静默不语,坐于案前顾自品茗,时不时为我夹上几箸点心美馔,关切入微。
张国母看在眼里,眸中喜色越发明显,语气柔善,“公主这般大方得体,甚是我大鄞之幸,日后若得空,可多进宫来同本宫话话磕。”
“若母后不嫌儿臣笨拙无趣,日后,瞻庆自会进宫多陪陪母后。”
我与张国母一应一答得闲聊着,殿中氛围渐渐活络起来,舞池间,管乐丝竹不绝于耳,池央舞女曼姿起舞。
诸位大臣纷纷祝酒推盏,旁侧的几个眼生年幼的皇子公主也开始谈笑风生。
我撇眼观了观席间,正看到身侧有两案席位空无人居,我这才发觉,去寿安宫送酒的亓官颐尚未入席。
而亓官颐边侧的空席,该是留给哪位皇子的。
我正冥思纳罕着还有哪位皇子未到,久久未语的亓官陵突然夹了一箸藕粉桂糖糕给我,淡淡道,“听闻你前几日正馋着藕粉桂糖糕,我昨日请了御膳房的厨子做了一道,尝尝可还合不合意。”
我顿时心中一暖,他竟还记得我喜欢吃藕粉桂糖糕,我予他浅浅笑魇,启箸尝了起来。
他似很是惊讶,眸子定定地看着我的笑颜,有些痴神。
宴至过半时,守在殿外的传话内监突然高喊,“温婴公主,萧王到。”
诸人循着引声朝殿外望去,声乐骤停。
只见亓官颐与一着白牙锦袍的俊朗男子徐步而来,我定眸打量着,亓官颐穿着一身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绾着简易素华的坠马髻,胭脂微施,纤长柔夷规矩地搭在腹部,尽显端庄仪态。
而亓官颐身侧的男子则是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白带镶玉抹额,面若敷粉,笑若清风,眸若星辰,眉梢悉堆几分风骚痞态。
我细细观望,暗中唏嘘,好一个飒然明朗的男子,他与亓官陵相比,竟是两种极端之别。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受尽万千宠爱的萧王亓官谡。
萧王亓官谡为张国母独子,排行第七,深受国君宠爱,脾性纨绔乖张,不拘绳墨,原是国君立储之选,但无奈亓官谡愚顽不通世务,放浪不循规矩,妥实是个怠懒人物,实在无法服臣,这才落得一个闲散王爷的爵位。
亓官谡因脾性相投,年岁相近,自小与皇妹亓官颐交情甚笃。
二人走到殿前,忙向上堂作揖行礼。
“儿臣行宴来迟,还请父皇母后恕罪。”
堂上的国君难得解颐,威严的面容尽显慈爱。
“谡儿,温婴,你们这是又去了哪处泼皮了?”
亓官颐虽和亓官陵一母同胞,但国君对其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因亓官颐自小乖顺识礼,聪明通透,落落大方,而国君一众女儿中,也唯有亓官颐一人独居公主府邸,其他未出阁的公主皆养在生母膝下,由此可见,国君对她,颇为疼爱。
平日里,他对亓官颐与亓官谡从不拘着礼节,极其放纵,正因如此,诸位皇子公主皆是眼红得紧,就算是各宫妃嫔,朝堂众臣,也是对他们礼让三分,不敢招惹。
那亓官谡似乎察觉了我的窥探,眸子一撇,漫不经心地睨了我一眼,我见之,立即落了眸子。
亓官谡这才朝国君拱手,“启禀父皇,儿臣与温婴本是去寿安宫给皇祖母贺岁的,哪曾想温婴送给皇祖母的药酒甚是醇香,儿臣经不住,一时贪嘴多喝了几口,哪知这酒后劲烈,硬是喝了祖母两盏浓茶才醒神,这才耽搁了时辰。”
此言一出,一旁的张国母眉间顿蹙,略有几分愠色,温斥道,“胡闹!你已过束发之龄,竟还带着妹妹这般没个规矩!”
这时的亓官颐忙上前解围,“母后莫气,要怪也怪温婴,本是儿臣未曾提前告知七哥酒性醇烈,这才让七哥误以为是温和的淡酒,误了时辰。”
张国母轻叹,眉头才展道,“温婴便别再袒护你七哥了,他自小顽劣惯了,没个分寸规矩,如今都快该成家的人了,还这般放纵驰荡。”
言语中,颇为无奈。
张国母本是自小受训循礼,贤淑大方的人,对亓官谡更是寄予厚望,一心想让他成为能为国君分担国事的贤能之人,哪曾想,因国君的过度溺爱纵容,竟成了颇皮浪荡子,这让张国母操碎了心。
正堂威坐的国君也慈颜慰道,“皇后莫恼,谡儿生性不拘,飒然自处,在这宫中实属难得,便由着他吧。”
后眉稍一挑,朝亓官谡示意,“谡儿,温婴,还不快落座。”
亓官谡痞笑,朝国君微微施了一礼,油嘴道,“谢过父皇,儿臣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忽对亓官陵有几分心疼,他与亓官谡同为亲子,国君的区别对待竟是这般明显,我看向身旁端坐无言的亓官陵,他依旧漠然自处,毫无波澜。
遂与亓官颐走到我旁侧入了席。
归座后,亓官颐朝我温意一笑,我正浅笑回之,又不经意对上了亓官谡的眸子,他对我意味深长地笑道,“久闻嫂嫂盛名,如今得幸见到真容,果然是个秀色空绝世的美娘子。”
一时间,我被他这番轻浮之语惹得耳腮俱红,慌转头收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