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舒园拿起手机，哒哒哒几下拨通了电话。

“王会计，帮我记一下，燕窝，一万二，从他的分红里扣。”

电话那头唯唯称是，不一会儿，她就挂断了电话，似乎是心情大好。

“刘嫂，回头和程先生说一声，后天的并购案他不用参加了。”她起身，一边吩咐道，脚步不停，朝楼上走去，“我去看看翠翠。”

刘嫂大惊失色，想要说什么却已经是来不及。

“翠翠。”许舒园走到门口，轻轻地敲着门，放软了语气，“你在吗，我们谈一谈吧？”

“没什么好谈的！”翠翠躲在门后，大声叫道。

“用这样的语气和妈妈说话，还真叫我伤心呢。”许舒园执着地敲着门，“难道……真的连说个话的机会都不给我吗？翠翠，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坐下来，谈一谈了？”

“回头再谈吧，我现在没心情！”

“是因为他们两个吗？你放心，让你的讨厌的人，妈妈都会让他们消失的……”她的语气幽寒，霎时间杀气四溢，呆站在一楼偷听着他们对话的程家两姐弟，忽地激灵灵地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那就等妈妈解决了他们再来和我说吧！”

程翠翠语气毫不松动，只一味喊叫着，发泄自己的情绪。

许舒园伸手去拧她的房门锁，却无论怎么拧，都打不开——她才意识到，翠翠把房门反锁了。

“翠翠，让妈妈进去好吗，我们好好谈一谈。”许舒园耐着性子劝道，“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但是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发泄情绪除了让问题变得更糟糕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带着你的理性见鬼去吧！”

“嘭”地一声巨响，是翠翠提了个小凳子重重地扔到了门上，还好门户结实，并没有什么明显破损。

“永远是这样，永远是这样……”程翠翠气得浑身发抖，“我是你的女儿，又不是你的客户，你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和我说话？我不喜欢这样，非常不喜欢！”

她觑了一眼床上的苏城，见他依然双目紧闭，略略放下心来，积攒了许久的怨愤和委屈在这一刻全数爆发。

“我就是要发泄，我要倾诉，我想和我的父母谈论我的感受，我今天新学了个单词，我明天要去郊游，或者我想和我的父母坐下来一起看看电视，快乐也好，悲伤也罢，我只是想要有个人可以分享！”

她只是孤独太久了。

孤独，似乎是他们程家人的宿命，是加诸在他们身上最恶毒的诅咒，是萦绕在他们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单身也好，已婚也罢，父母、亲人、爱人、朋友……不论是有意还是无心，都是恰恰好地……无话可说。

也许只有温柔彻骨的堂兄程功，才有可能摆脱这样残酷的宿命。

“这个家里，爸爸不像爸爸，妈妈不像妈妈！既然感情不好，当年为什么要在一起？既然做不好父母，当初就别把我生下来！”

她在屋里焦灼地踱着步子，仿佛屁股上被火烧了，一刻也坐不下来，每说一句，她都抬眼看看紧闭的房门，等待着门外的动静。

“喂，王秘，帮我叫个开锁师傅，对，燕宁路1366号，程家别墅，马上过来。”

门外头许舒园一声冷静的吩咐，让翠翠本来熊熊燃烧的怒火稍稍熄了熄，而后便如火山爆发一般不可收拾。

“来啊！”翠翠撕心裂肺地叫道，眼睛瞬间变得赤红，“你有本事开门，我就有本事死给你看！反正爸爸外面孩子多的是，也不差我这一个，你也还年轻，大不了再和别人生去，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许舒园终于脸色一变，拔高了嗓门骂道，“我是你的妈妈，又不是你的仇人，干什么总是要这样偏激怨愤？有什么不满你可以和我说，可是现在，你连个沟通的机会都不给我，让我怎么有机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改正呢？”

“我……”程翠翠正要出言反驳，忽听别墅的大门嘭地一声重重地关上，程天宏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将包往一边一丢，破口骂道：“干什么呢都？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

“爸爸回来了，您消消气，这是菊花茶，消火的。”程晴神色惊喜，立刻端了一杯冲好的花茶放到他面前，“我想，姐姐和阿姨可能只是有点误会，或许过段时间心结解开了就好了。”

“正好渴了，还是你懂事。”程天宏大刀金马地往客厅主位上一坐，大口饮了半杯，表情才和缓了一点，对姐弟两个说道，“饿了吧，我们先开饭，不用管她们两个。”

“这……”程晴迟疑道，“要不让刘嫂给阿姨和姐姐留点饭吧，总不能不吃饭吧？”

“不用管他们。”程天宏重复道，让刘嫂撤走了那盅燕窝，伸筷子给程曦夹菜，招呼道，“来，小溪，多吃一点，做的都是你们爱吃的，晴晴，你也坐下吧。”

“是。”程晴勉为其难地在下首坐下。

几人低头吃了一会儿饭，程晴还是有些为难，她担忧地对程天宏说道：“姐姐今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了，也不吃饭，也不出来，我怕她是在生我的气。”

“不关你的事。”程天宏浑不在意，“都多大的人了，还闹小孩子脾气，饿两顿也是活该！”

“可是，姐姐还在长身体诶，这样一直不吃饭，会饿坏的……”程晴微微撒了个娇，揉着程天宏的胳膊，娇声道，“爸爸，你去看一看姐姐吧，这样大家才好安心啊。”

“好吧好吧。”程天宏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放下筷子蹬蹬蹬地走上二楼，和许舒园打了个照面。

“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也难怪翠翠不待见你。”他有些嫌弃地看着许舒园，“教不好孩子就别教，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坏了。”

少妇将眼睛往上一抬，气势凌人地回了一句：“你是在承认你在孩子教育中的失职，还是在承认你眼光的差劲？可是很可惜啊，只要我一天不走，程家少奶奶的位置就永远也轮不上她，她只能永远当个第三者，生的孩子叫私生子，一辈子都背负着这个骂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而这一切悲剧的源头，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