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一共20元,现金还是刷卡?”
小胡子收起工具,彬彬有礼地问道。
程天宏随手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大钞塞给他:“辛苦你了,刘嫂,送送他。”
他一马当先进了翠翠的房间——他已有许多年没有进过她的房间了。
感情好的时候,程翠翠娇嗔着,说女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爸爸不应该再随意进出她的房间;后面感情破裂的时候,她就会选择把房门反锁,也将自己的心门锁住,露出一身的刺,扎别人,也扎自己。
她的房间是典型的少女房间,满目的粉色,床单、被套、坐垫、衣柜、窗帘……装修温馨而细致,是程家花了大钱请人为程家的千金小姐专门设计的。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床上、桌上、柜子里,变得越来越空荡,程翠翠越来越习惯将那些书本娃娃收进盒子里,扔进杂物间,或者干脆扔进垃圾桶——那些都是这些年程家的长辈朋友送给她的。
偌大的一个房间,现在也就一床一桌和一排靠墙的落地柜而已。
程天宏匆匆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目光立刻被窗台上的那只鞋给吸引住了——窗户大开,粉色的窗帘在风中摇摇摆摆地翻飞着,一只名牌的少女系跑鞋头朝外搁在窗框上。
“翠翠!”他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窗前,头朝着窗外抬出去去瞧。
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程翠翠躲在床底下大气也不敢出,瞪着身下的苏城,直到现在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怒火万丈。
“我为什么要躲进来?这是我的房间!”她用目光质问苏城道。
苏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被她压得也是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同样用目光回答:“一时着急,忘了。”
程翠翠气得七窍生烟。
“我爸会以为我跳楼的!”
“哦。”苏城再次认真地眨了眨眼睛。
“你!”
她的一只手还平伸着,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伺机把苏城的鞋拿回来,却见苏城恰在此时,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干燥、微凉,手指纤长,包裹住翠翠小小的一只手,像是对待一块价值连城的珍宝。
程翠翠的心跳一下子乱了,她呆呆地望着苏城,望着他眼睛里那个小小的自己,那个仓皇失措、面色通红,眼中水光粼粼的自己。
他的唇就近在咫尺,一点血色都没有,因为低烧而有些干裂起皮,他显然也有些心绪不宁,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也不知是想说什么,还是想做什么。
她程翠翠是什么人?
朝思暮想的爱人就在眼前,管他什么风霜刀剑,管他什么前程未来,她只想要眼前这个人而已!
她想也不想,瞄准位置印了上去。
如同久旱逢甘霖,她察觉到苏城的呼吸立刻急促了,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身子滚烫得吓人,抓着她的那只手紧了又紧,已经勒住了红白的印子。
她就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女人的第六感,从来都不会骗人。
“混蛋!”她终于骂出了心头的那句想骂很久了的话,用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方式,牙齿乍然用力,就咬破了他的嘴唇,“混蛋!”
苏城眉头猛地一蹙,看着她的目光那么沉郁,那么伤。
少年桀骜张扬的眉眼此刻耷拉了下来,任凭翠翠怎样蹂躏,怎样唾骂,他都是默不作声地承受着,连适当性地躲避或者退让都没有。
在这样的步步紧逼和节节败退之中,施暴的那一方却悄悄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一滴泪倏地滑落,不偏不倚,坠入苏城的眼睛里。
苏城在这样的猝不及防和疼痛中,瞳孔骤缩,双手猛然发力,一口银牙都几乎要咬碎。
原来爱情的果实,那么苦,那么痛。
他一把按住了程翠翠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地将她压了下来,给予她最真挚也最无望的爱。
两个人都是如此沉醉其中,一时间将身边的危险全都忘了个干净。
“爸爸,你有没有觉得这屋子里……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
程天宏还在窗台边,沉浸在悲痛之中不可自拔,而程晴毫不畏惧地踏了进来,一声轻柔的疑问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经程晴提醒,程天宏才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叫道:“是血,是血的味道!不行,翠翠一定有危险!”
“刘嫂!刘嫂!”他高声喊着,“去把保安室的监控调出来,我要查监控!我倒要看看,是谁人这么大胆子,敢在我眼皮子把人劫走!”
监控!
程翠翠的头皮一瞬间开始发麻了——程家的室内室外遍布监控,几乎录下了全部她遇到苏城的过程,也录下了她怎么样将苏城带回自己的房间,怎么擦掉血迹,怎么把染血的衣裤拿出去丢掉……全部的过程。
如果被爸爸看见,那么她苦苦隐瞒的真相就将无所遁形。
她松开苏城,慌乱地抬起头,脑子飞速地转动起来。
也就是那一瞬间,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差一点点又要撞到床板,幸好苏城眼疾手快,用手在她脑后垫了一下,同时又将她的脑袋往下压了一压。
幸好这时程天宏和程晴都出去查监控了,没人注意到房间里这点异常的动静。
程翠翠狼狈不堪地从床底下滚出来,嘴唇还红肿着,捂着心口用力地喘着气。
“现在……怎么办?”
身后的苏城已经开始穿鞋,他扯着鞋带,好像扯的是仇人的肠子,后槽牙紧咬,下手利落狠辣,目光中杀机必现。
“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沙哑地开口道,遍布的杀气将她全数笼罩,程翠翠怔愣地退了一步,有些陌生这样的苏城。
“我给过你机会了。”他微垂着头,笑意残酷而冰冷,又重复了一遍,不知是在说服她,还是在说服自己,“可你却不珍惜……”
他步步紧逼,她步步后退,直到后背已经抵在了墙上,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现在我后悔了。”他一抬手,骨节分明的左手勒住了她的脖子,掐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如我们……一起坠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