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卿兄,你怎么了?”近在咫尺的动静瞒不过耳聪目明的书儿,她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刚刚有些走得急了?”
话音刚落,耳边的“砰砰”之声更急更重。书儿心中奇道:“他这是怎么了?我们来的时候都是一路疾行的,也没有谁体力不支的啊!等一会儿他要是还不好,我可得让三叔帮他号号脉了。”
马玉麟的眼前一片黑暗,脑海中却是一片明亮,满满的都是方才那自天而降一束银白色的光柱中,书儿身沐月华,孑然独立的样子。
他最初认识的是书尔贤弟,然后又成了欣然弟。仔细回顾一下,他还没有见过书儿女装的样子呢。后来他虽然知道了书儿的苦衷,便一门心思的把她当做妹妹去照顾和关心。而妹妹是家人,不是平常意义上的女子?
还是因为,在他所接受的圣人之训教中,妹妹是可以亲近的,而别人家的女孩则要敬而远之,授受不亲,更不用说同吃同行甚至同住了。难道他把欣然妹看做欣然弟是为了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朝夕相处?
他心中百思不解,越想越乱,心倒是不像方才那般造反似的乱撞了。
两个人肩并肩,各自面向外侧静静地坐着。虽然看不见对方,却清晰的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书儿暗自庆幸身边的友人似乎好了不少。休息了一会儿,心跳气息都恢复了正常,不禁松了一口气。否则再这样下去的话,她都要被带着心浮气躁起来。可见秦三叔给她的诸如“定力不够”、不能充分的“学以致用”的评语,都是一针见血入木三分的评判啊。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肃,收敛心神,开始运功调息。自身一固,外物可及。内息愈发的绵长通健,丹田之沿经脉游走全身而无碍,五官六觉内外贯通感受着天地万物。
秋虫在草丛里奋力的鸣叫着,似乎知道自己来日无多一条小蛇悄然游走,绕过大石,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偶然不远处的树枝上传来“嘟咕”的一声,书儿仿佛看见夜猫子的头随着叫声迅速的一转,圆圆的大眼睛瞬间合上打开的样子。
清风拂面而过,广袤的夜空中彩云悠闲的追逐着月亮,身边的野林子里突然疾风掠过,地面上“吱吱”几声惨叫,一只地鼠便成了夜猫子口中的美食几片秋叶被蒲扇着翅膀带得飞飞扬扬,打了几个璇儿,终究落在了地上
而身侧的友人,也更沉静了下来,只偶尔挪动一下,换个姿势,转转头,以图坐得更舒服些。虽然还偶尔会有一瞬的气息不宁,却已经影响不到她了。
马玉麟呆坐了良久,终于摇了摇头,暗自笑道:“马玉麟啊马玉麟,你怎么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呢!读书是为了做明理睿智的磊落君子,而不是食古不化的酸腐儒生。欣然是弟弟还是妹妹又有什么关系,我总之待她如从前一样,尽心的护她助她。等把臻儿弟弟救出来,回家我就求父亲娘亲去和秦伯伯提亲。秦伯伯若是点头,她就是我的妻子。那样的话,我绝不会再让她一个女孩子家过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我会一直陪着她,照顾她。还有臻儿弟弟,我也会当做自己亲弟弟一般的。可秦伯伯要是不同意呢?若是不同意大不了就和现在一样。我只当她是兄弟姊妹好了。”
虽然马世彪想着把自己小儿子培养成一个与他不一样的读书人,可是在骨子里,马玉麟还是有着一份和他一般的,江湖豪客的爽快和大气。他一旦有了主意,便不再纠缠方才的烦恼。
马玉麟想起了一路上的诸多令他眼界大开的经历,微微转头,对书儿道:“欣然弟,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嗯。”书儿闻言,从容收功,体内真气无须刻意引导,依旧自然自在的循规而行,深厚沉稳,绵绵不绝:“晋卿兄有何问题?”
马玉麟道:“这几日同秦伯伯他们一路上山,发现和感触良多。尤其是秦伯伯的码踪之术,当真是让我佩服至极。山路上人兽脚印繁杂,秦伯伯如何能在众多的脚印中辨别出那四个人的踪迹,还能以此判断出他们此行的目的呢?”
书儿宛然一笑,道:“原来是这个。要说这码踪之术,我也说不太好。我弟弟臻儿打小就跟着三叔在山上打猎游戏,可比我强得多。三叔也是童子功呢。据说他小时候在北境放羊,可以百十头的羊蹄印子里找到自家羊的踪迹,那才真叫神奇。我只能说一些非常浅易的东西。比如说若是想在草丛中寻找夜里野兽的踪迹,最好是在午前行动。因为午后的阳光会让被踩倒的野草重新直楞起来,那就不好判断了。当然即使那样的话,也难不倒我三叔的。”
“原来如此。还真是这个道理呢。”马玉麟又问:“那秦伯伯是怎么判断出那几个人的目的呢?”
“首先是有山贼暗哨被摸掉的痕迹。既然他们不想让山匪知道他们的行踪,那他们的目的就十有八九是聚英寨了。”书儿轻声的为马玉麟分析着:“他们最后把可能和山贼熟悉的向导都杀了灭口,可见他们来意不善。再把最近发生的大事联系起来,就不难推断出他们此行的目的了。虽然这只是推断,我们却是不能不防着他们。不过好在臻儿进山采药去了。我们只管去找臻儿,他聚英寨里闹得天翻地覆也随他去闹去,不过是黑吃黑罢了。”
马玉麟啧啧称赞:“太神奇了。欣然弟也很了不起,说得这么准确。”
书儿摇头道:“从未谋面的人,不得眼见为实的事,当然只能追寻蛛丝马迹假设推断。断得准了是运气,不准也是常有的。只有像三叔那样的经验丰富天赋异禀的人才能十有九中。我不过才学了三叔的百之一二,还差得远呢。”
说到这里,书儿忽然打住了话头,侧耳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