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周志忠一口和着血的吐沫啐在小头目的脸上,仰天叹道:“想我周志忠这条尸山血海里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性命,不想今日要折到你们这帮宵小手里,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啊!”
小头目大怒,抬脚向周志忠小腹踹去。周志忠一鼓气,整个腰腹部便硬得如同一块铁板,小头目一声哀嚎倒栽在了地上,刀子也掉,双手抱着脚直叫痛。
周志忠不再理会,又看向臻儿道:“周某人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却栽在了你一个黄口小儿的手里,也是无能。哼哼,行,你行!”
“呸!”臻儿学着他的样子一口啐在地上,道:“沈掌柜被害的时候,可也抱怨过老天无眼?你杀人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时今日?你难道不懂施于人者,终将祸及己身的道理吗?”
“”周志忠一怔,旋即大笑,道:“这世上哪有无辜之人?老子杀也就杀了,怕他个鸟!”
“既然如此,那你还啰嗦什么?”臻儿言罢,把头转向一边,连看都不再看他。
“你!”周志忠一时语塞,眼睛冒着火盯住了臻儿。
燕子被他唬得一哆嗦,忙把臻儿拉到身后。为了臻儿,她鼓足勇气对着周志忠喊道:“谁让你先害人的。不管到九重天还是阎王殿都是你没道理。你死了就死了,可不关小真儿的事儿。”
“罢罢罢,某一生英雄,岂会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计较。”周志忠言罢,大笑三声,随即对小头目厉声喝道:“来吧!爷不怕!”
小头目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捡起刀子,手微微打着颤把刀子斜着贴在周志忠胸膛上。
“等等。”他刚要片下去,却听卢世杰突然开了口:“你,是边军出身?”
小头目不敢怠慢,立时停下了手,不解的看向卢世杰。
卢世杰从他那边宽大舒服的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踱到木架子前面,一把推开不知进退的小头目,对周志忠道:“你能熬过某手下儿郎的诸多花样用刑的手段,死咬着牙不肯说出来历目的,是条汉子。不过嘛,眼下这生死关头却说漏了嘴了。哈哈哈,既然如此,也就别再费力了,都招了吧。你说得明白,卢某立时酒肉奉上,给你个痛快的如若说得卢某顺心满意,放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的。你自己可要想仔细了。”说着用指头尖儿点点周志忠的胸膛,道:“不然的话,这大好的身躯可真是要被一片、一片的剐下来了。”
言罢,他见周志忠无动于衷,就对王大棒子吩咐道:“去,支口大锅,烧起水来。咱们晚饭就是肉片汤,现片现吃,新鲜美味。”
“得令!”王大棒子领命去了。
“住手!你想知道什么?我来说。”
说话的是吴賡。他早先不肯说出来历目的,是怕官兵围剿之时山贼拿他们去祭旗。如今看来,相比剥皮活剐,砍头祭旗应该是很“好”的结果了。
“哦?”卢世杰微微侧耳,并不去看吴賡,语气波澜不惊的道:“现在你想说了?好!不过,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稍安勿躁,让咱们看看这位仁兄能告诉卢某些什么好消息。”
“呸。”周志忠往地上吐了口嘴里的血水,昂首道:“也不怕你知道,我等俱是边军出来的。你们狗胆包天劫的那匹粮食乃是平虏军的军粮。平虏军数万将士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哼,你们要有大麻烦了!”
瘸着腿的小头目拿着把刀鞘当拐棍,正气哼哼的盯着周志忠。见他居然敢跟二当家的叫板,抡起刀鞘打在周志忠的小腿上,还拍着腰间的小刀威胁道:“你敢对我们二当家的不敬,还真当我不敢剐了你不成?”
卢世杰低声呵斥道:“你一边儿去!”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你们是平虏军的?”
周志忠面色一肃,道:“我等皆是文毅公旧部。”
臻儿闻言简直难以置信。这些人居然是他最敬佩的文毅公的旧部。文毅公是他心中的大英雄,大清官。他老人家的部下难道不应该是爱民如子,对百姓秋毫不犯的吗?他们怎么可以是滥杀无辜,和山贼一样的坏人呢!他一时心乱如麻。
卢世杰猛然听到文毅公的名号,心头一惊,随即低头不语。他貌视波澜不惊,心里却是激动难抑,当年烈火中兵戈交接,人喊马嘶种种景象噪声纷至沓来,一瞬间几乎把他给淹没其中。
他的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暗道:“当年一步走错,差点被灭了口。为人之刀枪,终于祸及己身,惶惶亡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吴賡想到眼前这个人也是边军出身,便企图以言语动之,看着他的脸色道:“我听人说二当家的亦是边军出身,也是个敢同鞑子拼命的英雄好汉。你一定知道当年文毅公的事迹吧?如果不是他老人家当年领着咱们把鞑子赶回了漠北放羊,北境还不知要生灵涂炭几何,九边之民怕是都成了鞑子的奴隶了。文毅公遭遇意外,以身殉国后,平虏军在最前沿孤军奋战,粮草补给却得不到保障。如果这只军队再失了战力,则北境危矣!还请二当家的”
“别说了!”卢世杰突然喝道,众人皆是一惊。却见他直愣愣的呆了半晌,方又道:“多说无益。某只需知道,只凭你们几个便想着抢回上万担的粮食吗?你们只是来探路的吧?说说吧,大军什么时候能来围剿啊?”
此言一出,周围的山贼无不心惊。
燕子也变了脸色。覆巢之下,玉石俱焚。她还有亲人在这里啊。臻儿握住了她的手,以目示意,告诉燕子不要惊慌。
齐虎子和王黑脸上前几步,一左一右居高临下的围住吴賡。王黑脸威胁道:“你最好从实招来,不然的话,”他一指地上的赵大路:“那就是你的下场!”
吴賡心中暗暗叫苦:“这个卢世杰果然不是一般见识短浅的山贼,一下子就问到的事情的关键之处。”
卢世杰不等他回答,便自言自语的说道:“平虏军虽然厉害,可那是边军。无旨善离防地视同谋反。猛虎下不了山,耐卢某何!本地驻军嘛卫所已经是烂透了,不堪一战。游击营兵额不满,没几个应卯的人再说想要调这些老爷兵为你拼命,银子赏钱你怕是都给不起。那么这附近也没有可调的兵力了啊。”
“你来说说,”卢世杰也来到吴賡面前,问道:“你们从哪儿借的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