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带着书儿几个借着夜幕的掩护潜入了聚英寨,在约定的隐蔽地点汇合了楚河。这里是寨子里的一处死角,周围灌木杂草都有一人多高,既僻静,还能远远的观察寨子里的情况。
楚河告诉他们说傍晚的时候看到齐虎子被匆匆叫走了,看方向应该是去聚义厅了。那时候天还没有大黑,他一个陌生面孔,不敢现身,更不敢跟得太近。后来他又按照那个小喽啰在土地上画的大概方向,摸去了聚义厅后面,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争吵的声音。
聚义厅虽然简陋,可也都是直径尺半的圆木起墙,并且以莳草和泥堵住缝隙,既保温还隔音。楚河只有在他们高声大叫的时候,才会零星的听清楚一两个字,把他给急得够呛。
好在后来跑进去了一个报信的小喽啰,楚河便潜行到他出来时的必经的小径上,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埋伏起来,守株待兔。果不其然,让他抓个正着。经过审问,这才弄清楚了几个山贼头子为了何事争吵。
“那就是说,咱们说话这功夫,官兵已经把这老鹰峰围上了?”任掌柜急得直挠下巴上那一圈儿乱糟糟的络腮胡子。出来一个多月了也没修过面,这胡子开始往张飞那般形象靠近了。
楚河看着众人焦急的模样,斟酌着道:“老鹰峰这么大,标兵营不过数千的军士,都围上了应该不至于。而且,他们又不是久经沙场的边军,肯定不会选择夜战的。我估计,天明之前他们只会按兵不动,”
那个山贼的探子没有经过军事训练,探来的消息也抓不住重点。只会说“官兵老多,密密麻麻,漫山遍野,到处都是”,言语夸张,不足为据。为此他在聚义厅里还挨了暴怒的卢世杰一脚。
秦三见过行军中的标兵营,带来的情报详实准确。是以楚河反而比卢世杰知道更多山下的情况。
书儿道:“那就是说我们还有一夜的时间?”
“对。”楚河道:“我们尽快找到臻儿少爷,然后从后山遁走,正好与家主和秦爷汇合。”
马玉麟道:“那我们去哪里找臻儿弟弟呢?楚兄刚才去探了那个三当家的住所吗?”
“还没有。寨子里人来人往,很难接近。”楚河摇头。
“那我们就分别去二当家的住所和寨中村吧。”书儿急道,说着就要动身。
“等等。”楚河急忙叫住了她,语气有些奇怪的迟疑:“你们在进去之前,还须得做好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几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不知为何,书儿心里忽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楚河看着周围的几个同伴,心中甚是为难。按说这几个人都是身上有功夫的,尤其是书儿小姐,虽然年轻女子,可是身手却高深得让他难以揣测。只不过,这是山贼窝,不是演武场。他们要面对的不是点到即止的对手,而是刀尖上舔血的恶匪。
他们几个人中间,只有他自己,是杀过人的。
只要他们深入寨子里面,遭遇匪徒,杀人灭口便是免不了的。最坏的结果,是被发现了,陷入了混战。真到了那个时候,比的就不是谁的武功高,而是哪个更加心狠手辣了。
“哎!”他暗自叹了口气,起身拨开身边的杂草,露出了一个绑着手脚、勒着嘴的男子。一惊之下,原本安静的俘虏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五官,却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对即将到来的结局的恐怖。
“一刀杀了他,我们就可以进寨子去了。”楚河尽量以一种冷酷的口气说道。
“啊?”书儿早就听到了草丛中声音,也猜到了他就是楚河抓到的那个“舌头”。楚河的话却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为什么?”马玉麟也是万分惊诧,一时没明白楚河的意思。
那个喽啰闻言,惊恐更甚,身子剧烈的扭动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求饶一般。
刘成想问楚河,刚才给他们画地图的那个山贼是不是已经杀了。转念一想,这不是废话吗?难道还留着他给寨子里报信?那样的话,不但他们要被匪徒囫囵个的包了饺子,臻儿少爷也会因为身份暴露而遭到毒手的。
想到此处,他心一横率先站了起来,抽刀出鞘,高高的举起,一刀砍了下去。
黑暗给了任掌柜勇气,他紧接着也举刀劈了下去。谁知地上那人突然呻吟了起来,吓得任掌柜心头一惊,刀就劈得偏了些,砸到了一块石头上。金属和石头相撞,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声音。任掌柜低声骂道:“你个王八贼人,差点吓死你老子我了。”气愤之下,毫不犹豫的又补了一刀。
马玉麟拒绝上前,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的剑下不杀已经束手就擒、毫无反抗能力之人。”
任掌柜急得都快哭了:“我的小爷啊,那不束手就擒、有反抗能力的人您又杀过多少呢?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可怎么放心让你进那贼窝子里呢?”
马玉麟面色坚定的说道::“任叔放心。如果贼人对我刀斧加身,我必然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我是不会手软的。欣然弟,你说呢?”
书儿默默的点了点头。
楚河咬了咬后槽牙,对两人道:“要不这样,你们回去草庐等秦爷他们回来。我们进去找人。秦爷可是再三嘱咐过的,让秦小爷哪儿都不要去,就在唐大夫的草庐里等着他。”
任掌柜也对楚河道:“老大可是然你一切都听任叔的。现在寨子里面乱得很,太危险。你还是和秦小爷回草庐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书儿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现在情况变了,臻儿在里面。”
马玉麟也道:“这么大的寨子,我们几个人都撒进去也保不定每个地方都能找到。多一个,就多一分找到臻儿弟弟的希望。怎么能只让我们在这里傻等着呢?”
楚河暗悔自己料事不周。他听到臻儿的消息后就过来打探,原来也只是想着带着他们几个大致熟悉一下地形,一免官兵围山之后措手不及。谁知道官兵来得这般快,今夜必须就要把臻儿少爷找到救出来。
现在再想瞒着他们已经不行了。秦家和马家这两个少年都已经是心急如焚,按捺不住了。再说,马玉麟说得也有道理,聚英寨这么大,只靠他、刘成和任掌柜三个怎么找得过来。而且最大的问题的他们都没有见过臻儿啊!真的不让秦家少年进寨子的话,即使和臻儿对面相遇,十有八九也会差肩错过的。
地上的小喽啰不时地抽搐几下,喉咙里发出几不可闻的痛苦之声。
“几位不必为难。”书儿突然开口道:“我是见过死人的。我虽然是女子,却不会有妇人之仁。”
马玉麟正感到惺惺相惜之意,却见书儿拔出剑来,一剑刺近了那个山贼的心脏。
“你,你,”马玉麟大惊:“你不是说”
书儿的手有些发抖。她背着身子,尽量镇定的从怀里拿出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剑刃,波澜不惊的声音幽幽的传入马玉麟的耳中:“必死之人,何不给他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