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又是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的夜空,惨白的电光映在秦三和书儿的脸色,看得到两个人一般紧锁的眉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一个难忘的雷雨夜。不同的是这场雷雨来得几乎没有征兆,而他们这次是救援之人。
此时此刻中军大帐好不容易才安静了下来。厉正廷见了数十个大小头目传令兵,下发了十几个指示和军令,其中包括看管缴获和俘虏各部扎营,造饭派出明哨,暗哨,流动哨让士兵轮流休息好在这是一次几乎是一面倒的战斗,厉正廷属下只有几个轻伤,唯一一个死亡的兵士是来时的路上不幸掉下山摔死的。
标兵营的兵士都疲惫到了极处,厉正廷出来巡营的时候,就已经是鼾声震天了。就是放哨的兵士亦是拿拄着长枪,勉强睁着眼睛而已。看到自己的主官到了跟前,反应迟钝的握拳敬礼,好似梦游一般。厉正廷也不忍心责备他们。
秦三是带过兵的,自然知道兵疲难驱的道理。何况夜间陌生的大山密林处处都是危险。他不能让这些兵士为了寻找臻儿去冒险。若是有人因此失足掉下山去,或是被野兽毒蛇所伤,岂不是都是他的罪过。
不过他还是准备自己先去找找试试,不然终究心里难安。书儿担心他的伤势,也要同他一起。可就在两个人都准备好了要出发的时候,却突然天降豪雨。
厉正廷一直在陪着他们,不离左右。见此情景只能继续劝道:“咱们出不去,臻儿也走不了。好歹他还有个山洞可以避雨。等天亮了雨一停,不,雨小些咱们就去搜山。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说着,又小心的说道:“还是让先医官帮你看看腿上的伤吧。我这个医官虽然不是什么名医,于外伤一道还是有些手段的。眼下反正也急不得,不如就让他给看看。然后烫烫脚,抓紧歇下,好养精蓄锐啊。”
秦三无奈,心知自己不歇下的话,厉正廷也不会自己去休息,只能点头应了。
不知为何,书儿心里慌得紧,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不想让秦三和厉正廷看出来,便一直沉默着。待听到要为秦三看伤,方微微动容,对厉正廷道:“厉伯伯,书尔也略通医道,可以帮忙的。三叔的伤,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厉正廷方才发现秦三腿上不妥问他受伤的原委,秦三也只是说了被人追杀,失足坠崖。并没有提及书儿。现在他听到书儿如此说话,更觉好奇这个女扮男装的神秘女子的身世了。不过他现在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一心想着早点洗漱休息,无暇他顾。
这时身边的亲卫将一个姓李的医官带了进来,还拎着几个装满了热水的木桶。这几个亲卫显然是做惯了的,手脚利索的拧了几个热热的手巾板儿拿给几个人。厉正廷先几个把热乎乎的手巾捂在脸上解解乏,才让那个李医官给秦三看脚。
李医官果然是个外伤的行家。他先让秦三走几步看看,又给他摸了骨,再解下鞋袜看了脚踝处的磨伤,就大致推断出了当初秦三的伤情,也说是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救治、接骨不正所导致的跛脚。
秦三和书儿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们在福山镇的时候也去几家医馆看过,大抵都是一样的说法。
秦三在李医官为他脚踝上药包扎的时候,又问了刘成的伤情,知道他也已经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好好休养,不过月余便可恢复,方才放下心来。
看穿了书儿是个女子,厉正廷也不说破,只是在安排宿营的时候把卢世杰的一个东厢给了自己和秦三,隔壁的耳房则让书儿住了。明天搜山找寻臻儿虽然要紧,更重要的还是他们此战的安全收尾。要防止有山贼余孽组织起来捣乱甚至反扑,必须安全的把缴获的粮银都运下山去,交到徐翰林手里才算是全功之役。
他本来还有一些话想在睡前和秦三唠叨唠叨,谁知两个人都是头刚一沾枕头,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大雨依然没有停歇的迹象,从那黑洞洞的高处不停的打落下来,直让人对那高不可攀无边无垠的神秘天穹感到恐怖,而不觉感慨自己的渺小。
山峰下的一个凹进去的所在,李恪和吴賡周志忠三个正躲在那里避雨。几个人都是从头到脚湿透了的,雨水在他们脚下已经形成了一个水洼,没过了足面。他们本来是想抢先一步,从后面下山,便不必再于标兵营的人照面。谁知没走多远,便为大雨所阻。
他们几个都是身上带着伤,又受了几天非人的折磨,身子都虚弱到了极点,雨水仿佛要把身上那许多伤口泡开了一般,火辣辣的痛。吴賡和周志忠两个背靠着背,互相取暖。李恪孤身站在离他们三尺开外的地方。
电光闪过,只见他面色铁青,双目深陷,一双眸子如同狼眼一般死死盯着眼前的黑暗,仿佛那黑暗之中有他必要捕获猎杀之物。他双臂抱在胸前,右手紧紧握着一把匕首,似乎要以这个动作来克服身体在寒冷中的颤抖。匕首上的银鹰应合着闪电跃跃然欲振翅而去。
吴賡无奈的微微摇头。他们本来可以找厉正廷安排食宿,此时应该是酒足饭饱,睡在温暖而干燥的床上。可是自家这位少将军坚持要连夜下山。自从他们获救到现在,李恪极少开口,总是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既没有问过他们两个这一天一夜的遭遇,他们也不敢向他提起一个字。
吴賡只能默默祈祷满天神佛,只希望明天能顺利下山。
李恪是不信鬼神的,可他是信的。尤其是最近发生的一连串的“意外”,让他数次暗自懊悔得彻夜难眠,怨自己那天没能劝住李恪,不要对那些女尼下杀手。那可是在佛祖的金身之下,屠杀伺佛之人,他们怕是已经被地狱判官记上了一笔,只等时候到了,便要把他们都打到阿鼻地狱里去了。而他们今天能侥幸逃得一命,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想到此处,吴賡抖得更厉害了。身后的周志忠沉默着又向他靠了靠。
对他们来说,这注定将是一个漫长而难熬的苦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