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丸抱着蒙面人在黝黑的空间内急速旋转,转得几乎失去了意识,不久,吸力渐渐弱了,能明显觉知身体的存在了,只听“彭”一声,素丸和蒙面人跌落在地。
她们尚未适应幽暗的光线,又听见“彭”一声,有东西坠落。
“素丸,你在吗?”是丙火的声音。
素丸用内力燃起了六乙神火,三人看清了彼此的处身之地,聚到一起。
他们现在在一处荒冢乱岗样的地方,到处是青石垒成的坟冢,阴风阵阵,吹落些干叶枯枝,欻然作响,令人心悸。
“你是谁?”素丸问蒙面人,“为何要来这荒冢?”
蒙面人迟疑片刻,摘掉面巾,道,“是我。”
竟是西野牧!
“你怎么会来这里?”素丸讶然问道。
西野牧苦笑道,“不瞒你说,我不能不来。”
说罢,她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原来,自从九色土国和五方国交战,西野牧回了国,她发现有些事情不太对劲儿了。国人好像失去了活力,越来越多的人白了头发,长了皱纹,腰塌了,背驼了,曾经在六虚国绝迹的衰老报复般的在国内蔓延,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就已经满头白发,暮气沉沉。
西野嘉蒙头裹面,把自己关进了黑屋子里,不肯见人。西野牧跪在门外,哀求了好几天,西野嘉才开了门,原本雍容华贵的女皇,西野嘉已经变成了老态龙钟的老太太,她的脸比千年松树皮还要黑,皱纹纵横,犹如刀刻,她的身体虚弱到说一句话得歇半天。
“我不能看着母亲这样苍老下去,”西野牧含着泪,坚定地说道,“我不能看着我们整个国家苍老下去!可是我无能,我找不回圣物,为了解决燃眉之急,我想到了鬼国有回颜丸,只要我能借得回颜丸,给母亲和族人吃了,至少能从苍老中救回她们。
我去了鬼国,遇到一个好心肠的鬼将,她告诉我,现在整个鬼国患染了水疾,鬼巫师占得是有一神被镇了神魂,被冤迫为鬼,故此神戾气化为水疾,迫使鬼国为其伸冤。如果我能找出此神,解鬼国之民于倒悬,她一定禀鬼王,赠我回颜丸。”
“那被冤之神就在这里?”丙火惊问道。
“我多方打听,一直没有头绪,”西野牧道,“后遇一神算子,他百算百中,算无失策,他指点我来海神宫幽渊空谷,说神的真身在此。”
“如果他真那么神,”素丸道,“你有没有占问保真丹丸下落?”
西野牧垂首道:“神算子说:‘花去凭镜镜中花,天月落水影非月。’”
素丸听那词虽不甚解,但有“镜花水月”字样,想来只怕寻之不得,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们不妨先去找你所说的神。”
三人一起,向着那青石冢群行去。
荒冢无名,乱石杂陈,间错之以枯藤老树,叶黄枝裂,地下厚厚一层枝叶,一踏上去,窸窣有声,仿佛大地深沉的呼吸声。
绕过荒冢,是一些断石残垣,有刀砍剑击火焚雷击的痕迹,有些碎石残块儿之上,还有些暗红色的血迹。
“这好像个古战场!”素丸道,她体内的玄黄珏隐隐有些发烫。
“快看!”西野牧一边指着前面,一边靠近了素丸,几乎要靠在她的身上了。
素丸和丙火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袭青衣影影绰绰,飘在霭霭轻雾之中。
素丸和丙火也紧紧靠在一起,向着那青衣走去,青衣缓缓远去,渐渐消了踪迹。
但是,此时,确乎有些异样了,寂静的氛围中,有些不安分的东西在蠢蠢动着,三人背对着背,停了下来,各望向一边,防备着即将到来的未知。
突然,脚下的大地轻微震了一下,紧接着,一声震吼从地心传来,大地摇晃起来。
素丸和丙火拉着西野牧飞身而起,就见雾色弥漫中,大地蜿蜒而起,荒冢,碎石,杂树,断壁统统陷落下去,三人这才看清楚,那所谓的大地,竟然是龙身,因为那巨大的龙头张着能够吞噬汪洋的血盆大口到了三人面前。口中喷出的气息如飓风一般,吸着他们进入其中。
丙火瞬间变出真身,挥动着翅膀,将素丸和西野牧驮在背上,奋力逆风闪躲。
那大龙又是一声狂啸,几乎将丙火震落,龙身又起,撞向丙火,丙火躲避不及,被撞得斜飞出去,素丸和西野牧落了下去,素丸忙飞扑向西野牧,将她从半空抱起。
丙火喷出六甲神火,直冲龙头,那龙竟不躲避,从烈焰中探出龙头,利刃一般的齿攻击丙火。
丙火拿出大化流行剑,闭着眼砍去,只听刷得一声,砍掉龙的几颗牙齿并牙龈肉,那龙疼得摇头晃脑,整个身子都抖动着,龙尾如山,横在丙火头上压了下去,丙火闪身一变,变成蜜蜂,躲过了龙尾的攻击。
素丸在下面看得分明,对丙火喊道,“这条龙是被锁着的!”
丙火飞身到素丸的所在,果真看到龙的脚爪都被粗链锁着,唯有龙的躯干可以动得。
“龙身之下有墓穴,”西野牧瞧得仔细,“我看到了很多的棺椁!”
“看来,得砍断锁龙链,我们才能入到墓穴,”丙火道。
“我们现在尚且应付不来,”素丸道,“若是彻底放开它,我们更被动了!”
“可是别无它法,是不是,”丙火道,“只能涉险一搏,背水一战了!”
素丸想了想,对西野牧道,“我跟丙火引开上龙,你到墓穴之中找你要找的神。”
西野牧点点头。
丙火跟素丸先来到了龙尾处,用大化流行剑砍掉锁链,那龙一获了自由,先自尾巴冲了天,做了几圈儿的大循环。
趁此机会,丙火又砍断了它前面两脚的锁链,这下子,上龙可真是彻底自由自在了,简直是一飞冲天,只可惜,这“天”太矮,上龙伸展不开。
西野牧见它飞走,急匆匆滚下墓穴,挨着棺椁搜找,这些棺椁大半竟是衣冠椁,里面有残破的铠甲,断碎的珠玉首饰,有些只有一缕毛发,她费了极大力气推开一个又一个棺椁,不见要寻找的神,却在一个棺椁中发现了一本残破的小册子,她看不懂上面的符号文字,便随意地塞在怀里,继续推开下一个棺椁。
几乎找遍了所有的棺椁,终于,她在最里面的一个椁中,发现了一具面如生人的尸体。
“我发现了一具真身,”她大声喊道。
素丸和丙火正合力应对暴躁如雷的上龙,听到她的喊声,他们道,“快找出口,带真身出去!”
西野牧听了,东奔西跑,寻找着出口。
逼仄的空间,还有纠缠不止的素丸,丙火,让上龙出离愤怒了,它猛地盘起身子,将丙火和素丸卷了起来,张口就要将他们的脑袋咬掉,丙火将大化流行剑猛地插进它的上下颚间,剑刺穿了龙颚,剧痛让它张了更大的口,甩开剑,不顾一切用龙头来撞击两人。
素丸将丙火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背部,抵挡龙头撞击。
在龙撞向她的那一刻,黄色光亮闪起,玄黄珏护了素丸。
那龙似乎被黄色光亮吓了一跳,稍稍松了丙火和素丸,将那头温柔地靠在素丸手上。
这突如其来的温驯让两人大吃一惊,素丸壮着胆子,轻拍龙首,那龙果真垂了头,任由它抚摸。
那龙猛地一侧身,将丙火和素丸放在自己背上,呼啸着,矫首撞击,上空通透,不见有物,丙火突然间明白过来,这里是束了上龙的结界。
“又到了我这个解结界小王子大展身手的时机了,”丙火开心地对素丸道,“你瞧着吧,这世上还没有我解不开的结界。”
素丸听闻,一笑,对西野牧道,“快上来!”
西野牧爬上龙身,素丸一点,那装有真身的棺椁也稳稳到了龙身之上。
解结界小王子果然不负厚望,他喃喃念了几声,那上龙矫首升空,出了水面,直冲云霄!
丙火举了双手,高声欢呼着,在云间逍遥。突然,悠扬的笛声由远而近,上龙转瞬间变成了一只手指大小的假龙,飞进来人手中。
来人带了清冷的玉石面罩,似笑非笑,他一伸手,那木棺随他而去。
丙火忙翻着跟头去追。
素丸接了西野牧,跟在后面追。
只一会儿功夫,那玉面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