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锦缎,星子闪烁缀其间,更有泠泠风,朗朗月,连绵山倩影。
来仪仰头望着苍穹,任风吹衣袂飘飘。
“喂,”他依旧仰望着,说道,“你看了我好久了,还没看够?”
他身旁,隐飞双手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脸皮够厚呀,”隐飞笑道,“知道我在看你,还这么沉得住气看星星!”
一席话说得来仪也笑了。
“你看我干嘛?”他终于垂了头,与她平视。
“我想知道你在干嘛?”隐飞道。
“看星星呀!”来仪道。
“我说,你留在无名丘干嘛?”隐飞坐到他身边,说道。
来仪听了,叹了口气,耸了耸肩,没有作声。
“你真是傻!”隐飞道,“人家天庭、海宫到处跑,你就一个人守在这里傻傻地等。”
来仪仍旧不做声。
“算了,看在你人还不错的份儿上,我帮你吧!”隐飞道。
“帮我?”来仪笑道,“帮我做什么?”
“做什么?”隐飞弯起食指弹了他的额头,“帮你追人呀!傻子!你以为我不知吗?”
“你真知吗?”沉默了一会儿,来仪仰着脸,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当然,”隐飞笑道,“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说着,隐飞站了起来,顺势拉着了他的胳膊道,“起来,走了!”
“去哪?”来仪站起身来。
“海神宫!”隐飞道,“她不来,你就去,她去哪儿,你便跟着,想要追人家,要主动些。”
“你真想我去?”来仪的语气有些失落。
“当然,”隐飞笑道,“不用担心,我陪你去,帮你出谋划策,准保抱得美人归!”
“你想我去,我便去!”来仪赌气一般,答道。
海神宫中,素丸跟丰隆商量,要派人回天庭,将妖王所说告知丙火。
“我不能回去,”丰隆道,“现在海神宫情势危急,我得呆在这里,随时准备着应急。”
“你可以去,”小赤赤道,“你在不在这里,其实也没多大用处。”
“怎么说话呢?”丰隆不满道。
“用嘴说呗,怎么说,”小赤赤笑道,“去天庭顶多一日一夜行程,你日夜兼程,顶多两三天就回来了,平日里,不见你有多强的责任心,不肯去,一定是有问题!”
“有你个鬼!”丰隆道,“你个没用的,连天庭都去不了,更不堪大用!”
三人正说着,可巧来仪和隐飞就到了。
丰隆忙忙拉了来仪,一番不甚真诚的恭维后,强行将任务交给了还没来得及坐下的来仪。
来仪没得拒绝,只得独身上了天庭,将妖王一番话,尽悉告知了丙火,之后,匆匆回了海神宫。
说来也怪,自从素丸一伙儿来了海神宫,宫内倒是安静了一阵子,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都不见群鬼出现。
虽如此,被鬼吓怕了的小慈仍旧跟了素丸同住,不肯搬回去,素丸也只得由了她。
这几天,素丸一直呆在海神宫的典藏室,她回想了妖王所言,查了大蓝洞一战的详情。典籍记载,魔族确是在此战中尽亡,但是,一则消息引起了素丸的注意:上龙是上古神物,神力无比,是魔尊之坐骑,魔族被消灭后,上龙被海神驯服,幽囚在幽渊空谷。
她忽然想起,那天,上龙带他们升空之后,那个玉面人仅用了玉笛便降服了上龙,海神已经寂灭,难道,那个玉面人是魔族之人?
还有,妖王说过,圣女不是天后,是冤魂。她从藏室简札中查得:海族圣女果真是十万年出一,因为圣女为海水之精,经五万年日沐风涌月浴方得启灵,启灵后又得五万年的孕育才形成成熟的女体,成为女子后,居于浪涌山中,一年方出一次,直到出嫁。
因为圣女由天地自然化育,化而为人又深居简出,独对海水冥思,故其貌秀美,其智完全,心思又似婴孩般的单纯,是以,每到海神族圣女将出之年,各族纷纷前来求亲,各族子弟列席而坐,由圣女于白练后自行选择,择中者,即为圣女之婿,隔千年来迎娶即可。而这届圣女有若选中的是天帝之中子太微。
现任天帝太微登基之前,已经前来迎娶,难道,天帝所娶另有其人?那圣女怎么会变成冤魂呢?
素丸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往后翻阅,当看到海水签上的圣女图时,她愣住了:圣女赫然是天后模样!
她将圣女图叠好,收在怀里,匆匆去找丰隆和小赤赤,结果两人都不在。
“我要去趟儿六虚国,”素丸对小慈道,“你一个人在宫中,万事小心。”
“来仪,”隐飞对刚从天庭回来的来仪道,“陪素丸一起去,两个人路上还能有些照应。”
“我想着你们两个留下来,保护小慈,”素丸道,“我带了宁珠去就好。”
“那不成,”隐飞看了一眼宁珠,道,“这个小家伙儿,不但照应不了你,怕还得你受累照顾她!”
话音刚落,忽然,老鲶鱼精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猛地撞向隐飞,隐飞跌在地上,骂道:“老东西,没长眼睛呀!”
老鲶鱼精反倒捂着脑袋,“哎呀呀,谁整我,让我撞上这么硬的骨头!”
来仪扶起隐飞,对素丸道,“放心吧,宫里我照看着,你早去早回。”
素丸听说,对他充满感激地一笑,带了宁珠向着六虚国行去。
穿林涉水,跋山过岭,两人终于到了六虚国界,素丸带宁珠飞身跃了断崖,不见有人出来阻拦,她心下惊疑,沿路行往王宫,但见路两侧森木叶落,白草丛丛,明明是盛春时节,这里却是素秋之色。
行了几步,终于看见了人影儿,素丸紧赶两步,追上前去,拦住那人问道:“请问你们女皇何在?”
那人弯腰驼背,整个人包裹在浓黑色的粗布之中,只露了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似乎睁不开。素丸问完,静候回答,那人却悄无声息地靠在了素丸怀里。
素丸忙扶住,发现那人已经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宁珠扯下黑布,被吓了一跳:那张脸就像干枯的骷髅上蒙了一层褐色的薄皮儿,骷髅的形状历历,人,已经死了。
“你看!”宁珠扯着素丸的袖子,指给她看两侧的山,山上点点处处横躺着黑衣人,就像黑色的落叶,归于大地。
素丸心里越发不安,她跳起来,朝王宫飞去。
王宫的门虚掩,一推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呛来,宫内诸物蒙尘,墙角处,蛛丝游系,往里走,但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多个黑衣全罩的人,身上亦蒙了尘灰。
“有人吗?”素丸屏息凝神,开了灵力感应,向着感应到的气息慢慢移去。
感应将她引到了一间卧室,有一人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上,床上,躺着一个身穿明黄色朝袍的人,脸上遮了明黄色的纱。
“女皇,”素丸认出了她们,“西野牧!”
她近前探看,轻轻抓了西野牧的手,那手如柴,干瘪黑瘦而又苍老,根本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的手。
“西野牧,”素丸轻生叫道,“你醒醒!”
西野牧被叫醒,蓦然抬首,现出一张恐怖的脸:皱纹遍布,瘦骨嶙峋。
西野牧像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床上,抓了西野嘉的手,一把掀开盖在她脸上的透明纱,哭喊道:“娘,娘,别丢下我!”
素丸试了试西野嘉的鼻息,她已经去了。
西野牧仍歇斯底里地哭喊,素丸动了恻隐之心,暗自发功,传了一口真气给西野嘉。
“我不甘心,”西野嘉微微开了眼,道,“我无过失,为何国破民金尽亡?!”
“娘,”西野牧哭道,“娘,等等我,黄泉路上走慢些,等着我!”
“傻孩子,”西野嘉眼角涌出泪来,“活着,找回保真丹珠,复国!”
“娘,”西野牧道,“娘,你好起来,你起来,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西野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了女儿的手,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颤巍巍,合了眼帘。
“娘!”西野牧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素丸忙给她输了灵力,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黑色罩袍,将她严严实实捂了,抱了她,对宁珠道:“我们得带她回海神宫!”
说罢,双手抱了西野牧,让宁珠扯了自己的胳膊,三人腾云升空,向着海神宫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