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宫中,群臣站在大殿之下,面面相觑。
年仅十五岁的人皇轩辕戈倚靠在椅背上,鼾声如雷。
正在殿中央向人皇提出攻打五方国十策的是德高望重的一代名将白巳,九色土王国中,除了皇室轩辕,尚有三大家族,一是世代出名相的柳氏家族,当今的相国便是此家族的柳子来;二是名将世家白家,即白巳家族;三便是靠着太后秀林而最新崛起的秀氏家族,秀林的兄长秀枫,弟弟秀村以及堂弟秀杨分别掌管吏部、司法和财政,都是极为关键的部门。
轩辕宗及在日,对这三大家族监管极严,恩威并用,故此,三大家族相互制约,倒也算得上是有利的帮手,但是,自从轩辕戈即位,这三大家族之间的关系开始微妙起来。
十五岁的轩辕戈虽为人皇,实则不过是个单纯的孩童,他一向玩心重,又喜欢自然山水,对于政事没有半分兴趣。当年所谓的夺权实际是云夷和秀林联手发动,让轩辕戈做傀儡,掩人耳目罢了。因为轩辕戈无心政事,又单纯可欺,偏秀林又是个自以为聪明,实则无知的妇人,因此,整个的国政大权,尽在那个口中嚷嚷着不涉政事的云夷的掌控之下。
云夷走后,秀林失去了依靠,再加上儿子没有人皇之断,故事事依靠娘家兄弟,那秀氏家族越发兴盛,朝中大臣归附者如过江之鲫,秀枫好权,秀村好色,秀杨好财,三者皆品行不端,有来归者,只要放低姿态,溜须拍马,再带上些美女金钱,所求之事,三兄弟无不一一应许。短短几年时间,朝中清流,野间百姓对那秀氏一家恨之入骨,却也无可奈何。
柳子来家风淳厚,家学渊源深厚,最是嫉恶如仇,屡屡上书指斥秀氏兄弟罪行,奏书都被秀林压下,如石沉大海,秘不示人。秀林有心找茬儿,将柳子来贬出朝去,奈何其在朝野之间威望极高,如扎根深厚之树,不可轻易撼动,秀林只得耐了性子,坐等时机。
白巳的祖辈父辈皆是名将,他们的遗训便是:辅佑圣主,一统天下。白巳时刻将遗训牢记心间,他酷好读兵书,研兵法,时提出些征讨策略,是轩辕宗及最宠信的大臣,君臣二人往往秉烛夜谈,谈到开心处,那轩辕宗及将君臣之分抛到了脑后,竟与他平坐对饮。也许,正是感念轩辕宗及的知遇情分,白巳对顽童轩辕戈亦是耿耿忠心,每每日夜苦思,写下些论策方略,希冀人皇能听进去,派自己外出攻战,早日实现天下一统的大业。
秀林见白巳忠心耿耿,况且有一统天下的将才,故此,对他礼遇有加,没承想,儿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白巳慷慨陈词之时,睡着了,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爱卿,且呈上奏章,我和人皇会仔细审读,”秀林对白巳和颜悦色,接着示意一旁的侍从官,让他宣布退朝。
“众臣退朝!”侍从官一声长呼,众大臣鱼贯而出。
秀林见众臣皆退,“啪嗒”一声,将竹简狠狠摔在案上,轩辕戈猛地被吓醒,从座椅上跳起来,擦着口水,见大殿空空,笑道,“下朝了,母后,我可以出去玩了吧?”
“玩玩玩玩玩,整天就知道玩,”秀林站起来,怒视他,“你有没有一点儿人皇模样!”
“我根本就不想做这劳什子的人皇,”轩辕戈一脸委屈,“父王当得好好的,况且又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你们抢了他的人皇之位,抢了来,有本事自己坐那位子,何苦硬要我来做?!”
“混账!”秀林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气得浑身乱颤,“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才好!”
轩辕戈见母亲生气,忙跪在她面前,“我也不是有心气您,不过实话实说,我真不是当人皇的料!”
秀林见他一脸真诚,气消了些,喝道,“有谁是天生的人皇,你不会当,好好学便是,只要肯用心学,当人皇有什么难?!”
轩辕戈有一肚子的话要反驳,看了母亲的脸色,便咽了下去,不再言语,只是垂了头一言不发。
秀林挥挥手屏退左右,语重心长对轩辕戈道,“我做得一切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虽为长子,终是庶出,若是那宁吉寻回儿子,这皇位还有你的份儿?!”
“宁吉大母生的是女儿,”轩辕戈道,“我有的是妹妹,不是弟弟,不过看那妹妹能力倒是比我强很多。”
“你怎知?你既然知为何不早说?!”秀林听了忙问道。
“您不问,我怎么说,”轩辕戈道,“况且那个妹妹受了重伤,回了天上,宁吉大母也为了救妹妹已经殉身殒命了。”
秀林听了,喜出望外,“真是老天有眼,助力我们母子,现在既没有人与你争夺皇位,又走了那个阴不阴阳不阳的云夷仙儿,这正是你立威树德的好时机,你可要把握好。”
轩辕戈见母亲这般无情,一言不发,半晌道,“母后,我要告退了。”
“等等,”秀林拉住了他,道,“换上便服,今晚我们做宴请那个昆月仙儿。”
“设宴你去不就行了,我去有什么用,我又不会说话,也不懂应酬!”轩辕戈嘟囔着。
“不会说话,不会应酬,就只坐着喝酒吃菜,”秀林白了他一眼,火气又腾一下窜了上来,“这个昆月仙儿能安守本分,不插手朝政,全靠我时时设宴哄着,这些个为政做人之道,你瞪大眼睛学着点儿吧!”
说着,拂袖转身离去。
轩辕宫后院儿碧霄轩前,昆月一人独坐,看天上月圆,心如丝乱,轻声吟道:“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话音刚落,就有侍女前来,“人皇和太后在喜寿斋准备好了盛宴,邀请上仙儿赏脸前往欢聚。”
昆月的思绪被扯回到现实,他想了想,道,“我一会儿就去。”
侍女听命,垂首退了。
昆月冷冷一笑,他当然知道秀林之意图,那个蠢笨的女人以为昆月不谙政事,也无心政事,故此时不时用醇酒美人来招待昆月,想以此来麻痹昆月,让他无心之余,更难以分身于政事。
昆月每每受到邀约一定前往,席间一定酩酊大醉,不过是将计就计,消解秀林的戒备之心罢了。
果然,这天的宴席之上,秀林对着昆月又是一番溜须拍马,灌了不少酒,酒宴酣时,秀林一拍手,具有十几个着亮红色石榴薄纱的女子分两行翩跹而入,最后跟着一个穿了藕色缎锦的女子,怀抱着琵琶,端坐在门口,琵琶声起,众女子纷纷起舞。
琵琶声如流水款缓,浸润搅扰人心,间或流水撞击巨石,砰訇一声,似情断心裂,只觉难以呼吸,昆月端着酒杯,醉眼迷离,死死盯着那琵琶,直到曲终,尚未挪动视线。
众女子行礼而退,只剩了藕色缎锦的女子,将琵琶交了其中一个舞女,自己走上前来,跪下行礼。
“秀蛮,来,”秀林扶起女子,道,“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一直跟你说的昆月上仙儿。”
“闻名不如见面,”秀蛮娇赧一笑,“昆月仙果真是风神俊朗,玉树临风,非凡夫俗子可比。”
轩辕戈听了,瘪嘴道,“表姐是在嘲讽我了!”
秀林不理睬轩辕戈,笑着将秀蛮按在昆月身旁的凳子上,道,“这是我的侄女秀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是昆月仙儿觉得闷,只管唤她陪着。”
秀蛮脸色红红,举了一杯酒,道,“我敬上仙一杯。”
昆月举了酒杯,一饮而尽,一双眼睛,盯着秀蛮。
“秀蛮要搬来宫中住一阵子,就住在您隔壁的凌云斋,”秀林见了此种情状,掩饰不住地喜笑,“以后,你可要替我多多照顾这侄女。”
昆月也不搭话,只是盯了秀蛮,一杯接一杯的酒往嘴里灌。
秀蛮红了脸低着头,偶尔壮了胆,用眼角斜瞄了昆月,见他火辣辣的目光,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昆月的手开始抖,等酒杯到了嘴边,杯中的酒已经一滴不剩了,秀蛮见状,忙将自己杯子倒满了酒,送到昆月嘴边,昆月张嘴一饮而尽,整个人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倒在了秀蛮怀里。
轩辕戈见状,站起身来道,“昆月仙醉了,我送他回去!”
秀林一把拉住他,对秀蛮道,“你送昆月仙儿回去,小心伺候着。”
秀蛮红着脸笑了。
她果真扶了昆月,用尽吃奶的气力,跌跌撞撞出来门,向着碧霄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