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玉虚宫,素丸端坐在宫门外的鬼怖树下调息修行,忽听有人叫她,睁眼看时,小慈正站在她面前。
“海神爹爹在哪里?”小慈一脸的焦灼担忧。
素丸站起身来,带了小慈走进宫内,问道,“煞魔丸带来了吗?”
小慈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鱼小瓶儿,递给素丸。
素丸没接,对小慈道,“这煞魔丸得靠内力聚于海神元灵之上,我现在内力损耗太过,只怕要靠你来发力。”
小慈听了,收回小瓶儿,刚要说话,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的海神,登时立了,不言不语,眼泪先流了下来:数十载未见,乍见之下,本应喜悦,可是所见之人如此憔悴槁枯,是经受了多少的磨砺打击,才成了这幅模样。小慈心如刀割,不敢向前一步。
素丸到了床边,回头,见小慈远远站了,只是流泪,便道,“救人要紧。”
小慈这才擦了眼泪,走了过来,哽咽问道,“怎么救?”
素丸让她撒了煞魔丸在海神眉间,然后一步步指点着小慈发功,不多久,就见煞魔丸渗了进去,额头闪了油黑色的光亮,须臾间,油黑色的光亮化作灰黑色的水雾,渐渐散了,唯余淡黄色的散云。
素丸挥袖拂去,对小慈道,“现在,再把煞魔丸放在眉心间,用内力运入,这煞魔丸会自发找到海神元灵,祛除体内的邪魔妖气。”
小慈按着指点做了,不多久,就只见淡紫色的薄雾从海神体内蒸腾出来,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薄雾散尽,海神的脸色微微恢复了些生气。
“爹爹怎么还没醒?”小慈问。
素丸道,“现在只是除了妖魔气,海神的精气受损严重,怕是要修养好一阵子才能醒转。”
小慈听了,蹙了眉头,甚是担忧。
“来仪呢,”素丸问道,“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小慈道,“他在天庭上遇到了父母,被父母拴在了身边,只怕来不了了。”
素丸静思片刻,说道,“我在这里照看海神,你还是快些回天庭吧。”
“可我想留在这里,照顾海神爹爹,”小慈道。
“你父母知道你来了昆仑山么?”素丸问。
小慈摇摇头,想了想道,“我还是不要回去,我若是回去,他们肯定不会让我来的,我在娘亲面前提海神爹爹她都不高兴的,若是知道我来昆仑山照顾海神爹爹,她怕是要气疯了。”
素丸听了小慈的话,说道,“海神的确需要人照顾,只是……”
“那就不用只是了,”小慈笑道,“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照顾海神爹爹了,我就留下来。”
素丸见她如此坚定,也就不再说什么,笑了笑,和她并肩坐了。
天庭之上,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天帝云夷高高在上,举着玉杯笑看欢歌劲舞的仙姬,这是他的心血杰作。他精通乐律,喜好歌舞,因此耗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培养这批仙姬,从仙姬的选择,到歌舞训练,都由他主导,他个人高深的艺术造诣在这班仙姬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且不说那歌声如何的婉转于人心萦绕不去,也不必说那舞姿是如何的曼妙轻盈过鹅黄初就的嫩柳枝儿春风中摇曳,单就说那些个儿听众,一个个眼迷离,嘴含笑,如痴如醉,似醒非醒。一曲终了,在片刻的宁静之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天帝见歌舞被认可,开怀大笑,道,“众卿家举杯,我们共饮三大杯!”
说罢,他率先举了酒杯,众仙举杯相和,君臣痛饮,其乐融融。坐在天帝左侧的鹰扬笑对右边第一排排首的凤凰神君道,“天帝听闻你们夫妇要来觐见,特意编排这歌舞,你们可中意?”
“中意,中意!”凤凰神君忙起身笑道。
“岂止中意,简直就是喜欢到无以附加!”白鸽手舞足蹈地表达着内心的欢喜。
一旁的来仪见母后这般逢迎,只觉得心酸又羞愧,红着脸,只把杯子举到了唇边,极力掩饰自己嘴唇的抖动。
“比起鸟族的百鸟朝凤又如何?”天后有若坐在天帝右侧,听了凤凰神君夫妇的回应,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凤凰神君夫妇一时语塞,讪讪笑了。还是白鸽反应快些,笑道,“我们鸟族的百鸟朝凤是地上无双,眼前这歌舞是天上神乐,天上地下有别,我们怎么敢跟天乐相比?”
“是么?”天后有若冷冷笑道,“好一个天上地下有别,若是你们这般只礼数懂分寸,那就是我最近听到的消息,是谣传了?!”
凤凰神君见她话里有话,忙起身离席,上前行礼,问道,“不知是何消息?”
“真是好笑,”天后敛了笑,斜了鹰扬一眼,冷冷道,“你们鸟族对我海族做了什么,以为我不知道的吧,所以才装得这般无辜。”
鹰扬早已经铁青了脸,用眼神示意云夷给自己撑腰。
云夷见天后在群臣面前公开海鸟两族矛盾,并毫不避讳自己支持海族的立场,不由生了气,对天后道,“今晚是乐饮私宴,寻欢作乐的,不谈政事!”
天后听了,道,“天帝心思纯良,为人准备酒乐,怕只怕,别人不是来饮酒作乐,而是来刺探虚实,里应外合的!”
鹰扬被她夹枪带棒的话激怒了,脸色通红,再也难以忍住,刚想要反击,一眼瞥见云夷的脸色,不由在心底冷笑一声,收住了话头。
只见云夷冷脸黑面,说道,“你要是觉得心思缜密过我,这天帝位子要不要你来做?!”
天后听了这话,方才不再言语,只是心里依旧愤愤不平。
一场用意是寻欢的酒筵歌席,就以郁郁不欢收场。
众仙退却后,天后兀自起身,离了席,自回了上清宫。
鹰扬扶起天帝云夷,笑道,“今晚不如回毗沙宫安寝?”
云夷从鹰扬的笑中读出了隐藏其中的幸灾乐祸,冷冷道,“小慈那丫头呢?你是怎么教她的,这样的场合也不出现,是不给我面子呢,还是不给你面子?”
鹰扬听了,低垂了头,再也笑不出来。
“我知你是鸟族将军,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现在是天妃,我希望你认清自己的本分,做我背后的女人,把女儿调教得好好的,”云夷道,“这就够了,少插手族派纠纷!”
说罢,他一挥袖子,走了出去,只留下鹰扬一人。
鹰扬伫立良久,扬起头,大踏步向着凤凰神君下榻的宫邸走去。
凤凰神君夫妇在宫邸内坐立不安,见了鹰扬到来,忙迎了出来。
“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鹰扬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盯着他们二人问道。
凤凰神君嗫嚅道,“鸟族又起叛乱,原先伯雄手下精武营一营造反了。”
静静站在一旁的来仪听闻此消息,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离开鸟族的这一段时间,族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就一个营而已,士兵不足万,”鹰扬尚沉稳,思忖片刻道,“集一族之力,平定这样一场叛乱,轻而易举,手到擒来,你们不是平叛未遂吧?”
凤凰神君脸红了,解释道,“我想着圣人治国,不动干戈,以德服人,所以,想劝降……”
鹰扬一听,猛地站了起来,“这么说,你错失了平叛良机,给了叛军发展壮大的机会,现在,他们已经初成气候,发展壮大了?!”
白鸽道,“他们现在纠合了十万多的军队,聚集在海山胛,阻山作乱。”
“十万大军!这几乎是整个鸟族大军的一半了!”鹰扬心一沉,又问道,“鸟族出了叛乱,跟海族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与海族产生纠纷?”
“这十多万叛军的粮食从海中取,所以一下子给海族带来了压力,”凤凰神君道,“而且,我接到线报,这只大军还在不断扩充兵员,听说又从海神宫强行征兵入伍。”
“情势已经如此紧急,你们为何现在才说?!”鹰扬闻听此言,怨道。
“我们是想一进天庭就禀奏的,但见天帝沉溺乐音,不敢扰他兴致,所以隐而未奏,想着先跟你商量,”凤凰神君情知理亏,嗫嚅道。
鹰扬早知道大哥的脾性,想要骂也于事无补,只得叹了口气,问道,“你现在如何部署平乱的?”
凤凰神君道,“我授命鹦鹉神君乔曳统领左中右三路大军平叛,左军将领是巨鹰海东青,中军将领是游隼冲邛,右军将领是角雕展翅。”
“叛军那边统领呢?”鹰扬问道。
凤凰神君道,“精武营一营的营主,是神鹰伯雄的亲信矛隼傲空,听说他们的军师是出逃在外的蕉鹃,还有松鸦。”
听了蕉鹃的名字,鹰扬脸色一变,沉默片刻,道,“你们立刻回鸟族。”
凤凰神君夫妇一愣,道,“我们这次来是想借用天庭的精禽兵。”
“我来想办法,”鹰扬道,“你们记住,要防,不要攻!”
凤凰神君夫妇听了,只得听命,正打算要走,鹰扬问来仪道,“小慈去了哪里?”
来仪见问,没有隐瞒,说道,“海神受了重伤,在昆仑山,小慈拿了解药去救海神。”
“哪个海神?”鹰扬惊问道。
“就是海神无若,”来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