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慈被掳走的不远处,素丸正躺在草屋子的床上,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她越发虚弱了,虚弱到连起身都很困难了。
宁老婆子早晚两次来送药送饭,素丸要拉着她说说话,她总是匆匆收拾了东西便走,从不肯多留。
朦朦胧胧中,素丸忽然听到细微但是清晰的声音,“傻丫头,醒醒呀!醒醒呀!”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眼睛,四下无人,声音却仍在继续,“傻丫头,醒醒,醒醒呀!”
“谁?”她张了口,声音小若微风拂叶。
“我,住在你身体里的那个,”声音停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始,“别再喝那个婆子给你的药,也别再吃什么饭啦!”
素丸心想,“为什么呢?”
体内那个声音好似读懂了她的想法,“那个婆子在害我,给你吃的饭,喝的药里下了毒,抑制我的法力呢!”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体内?”素丸闭了眼睛,想道。
那声音又响起,“我就是四海八荒潇洒奇伟美男子一代魔尊禹兮,不过我被奸人所害,失了形体,仅留魂魄,所以暂时寄居你体内。话说,你体内元神温润,很适合养魂魄,所以,不瞒你说,我在你体内,魂魄又丰盈了些!不过好可惜,你形魄不全,要不然,我会复原得快些,用不着再东躲西藏了!”
见那声音能读懂自己的想法,素丸越发好奇了,“那个宁姑姑是谁,为什么要害你?”
那声音沉默了好一阵子,素丸疑心它没有读到自己的想法,于是开口问道,“你还在吗?”
“我不在,又能去哪里,”那声音道,“若是能离了你的体,我早就离了,哪用得着在这里被毒侵蚀!”
“宁姑姑不像歹人,她怎么知道你在我体内,还懂得用药物来控制你?”素丸又问道。
“跟你讲也好,你倒可以助我一臂之力,”那声音道,“你口中的宁姑姑叫宁艾,是我亲生女儿。”
“啊!那她就是惠然的亲生母亲!”素丸突然回忆起妖王舜吾的话。
“你知道的不少嘛,”禹兮笑道,“怪不得我说我是魔尊你一点儿都不吃惊呢!那你知不知道惠然的亲生父亲是谁?”
“我听妖王说过,是天神一希,”素丸回忆道。
“不错,惠然是神魔子,”禹兮的语调突然变得冷酷无情,“她必须要死!”
“为什么,她可是您的亲外孙哎!”素丸不解。
“‘仙魔结缘日,原始神尊消亡时;仙魔珠胎种,灭世归鸿濛’,这谶言给我们魔族带来了灭顶之灾,”禹兮道,“我原以为这是有人为了消灭魔族散布的流言,后来我才查明,原来我的女儿真地跟上仙结了缘,他们交合的那一天,先天帝去往了大自在境。也是同一天,原始魔尊消亡,它的元灵不再护佑我大魔之族,所以我们在大蓝洞一战中几近族灭!前半句已经应验,我唯恐后两句随时会应验!惠然是仙魔珠胎,她身上有灭世的因子。”
素丸听罢,忽然想到了天后德音,问道,“那德音不是魔族是么?”
“她虽是我从小养大的孩儿,她亲生父母皆为妖,她是纯正的妖族血统,”禹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素丸把本来想说的话一咽,道,“如果谶语是真的,我们纵使人为干涉,不也是徒劳吗?”
“你刚刚在想丙火,”禹兮打断了素丸的话,反问道,“丙火跟这谶语有什么关系吗?”
素丸立刻收了思绪,“我不想说,你不必强迫。”
“不说就不说,”禹兮傲然道,“你不说我照样有办法知道!”
素丸唯恐他探看自己的思绪,忙问道,“宁姑姑就是知道你想除掉惠然,所以才千方百计要制止你?”
禹兮冷笑道,“若是这样,我还能看得起她,认她这个女儿!”
“她不是为了惠然?”素丸听了禹兮的语气,甚为不解,“那她是为了什么?”
“为了她丈夫,”禹兮道,“我虽然没有养过她一天,我了解这个女人,她要为她丈夫报仇!她要掀起天地大战!”
素丸听了这话,更加困惑了,“她的丈夫怎么了?”
“她丈夫被先天帝太微所杀,所以她想取了我的魔灵唤醒惠然身上的神魔之力,”禹兮道,“她要把惠然当作复仇的棋子!”
“这么说惠然真的有毁天灭地的力量?”素丸大吃一惊。
“谁都不知道,”禹兮叹了口气,“你看到了,她现在柔柔弱弱,心智未起,一旦她的灵力开启,没人知道她能量有多大!”
“跟魔启比呢?”素丸问道。
“魔启?”禹兮哈哈大笑,“魔启就是惠然,惠然就是魔启。惠然灵力开启,必然会有众多潜伏的魔族义士起来响应,魔族复兴,势在必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编出魔启的传说,是想借着复兴魔族来达到掌控魔族的目的罢了。”
“那道冲埙为什么要帮你?”素丸问道。
“他帮我?!”禹兮道,“他是在害我,我本来已经适应了宁珠的身份,可以借着她的身份暗中调查,道冲埙毁了宁珠的形体,逼我现身,是想取了我的元灵,吸收我的灵力!”
“那你现在该怎么办?”素丸问,“总不能一直在我体内吧!”
“我在你体内的时日不会很长了,”禹兮道,“宁艾已经炼成了魔尊火。”
“魔尊火是什么?”素丸问。
“是摄取魔尊元灵的,”禹兮道,“用魔尊直系的一心可以炼成。”
“有办法破解吗?”素丸又问。
禹兮笑道,“怎么,是紧张我了吗?”
素丸也笑了,“就是觉得你命不该绝!”
沉默了片刻,禹兮轻声道,“你的血亲拼了一条命也要置你于死地,你若还有逃生路,那也太对不起那拼命的血亲了!”
素丸想笑,却笑不出来,“你好像很淡然!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禹兮道,“死亡才是永恒的宁静。不瞒你说,我巴不得早日赴那大自在。”
“那你又选择醒来?”素丸嘲笑道。
“哎,原是心有不甘,”禹兮道,“我为魔尊,最是执着傲气,被灭了族,怨气哪容易消呀,就靠着这股子怨气,我死而复生,其实在宁珠身上,我就已经觉醒了,不过装作少女,不谙世事,暗中可是把一切都彻查了,查得多了,见得多了,一切也就淡然了,这世间纷纷扰扰,说到底不过是个爱恨得失,人人爱得,恨失,殊不知,得即是失,失亦是得呀,爱恨喜憎诸多情绪,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你若真活得这般通透,为什么不肯放过惠然?”素丸问道。
“看得通透不代表真能做到放下,”禹兮笑道,“我能放下魔族的族灭之仇,但我不忍心天下生灵再次卷入争战!”
素丸不说话了,一颗泪珠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醒醒,”有人推她。
她一看,是宁艾来了,仍带了药和粥。
“你怎么了?很不舒服?”宁艾扶她坐起来,给她擦擦脸上的汗和泪。
素丸心里酸酸地,轻轻摇了摇头,“我很难受,吃不下。”
宁艾望了望桌上的药和粥,“难受也要吃,你不吃,身子怎么会好起来?”
素丸脸色苍白,强撑起头,仰面看她,“你先放着,我一会儿吃,行吗?”
宁艾想了想,点点头,“那你别忘了吃!”
素丸点点头,“我想先躺一会儿。”
宁艾这次没有拉她,在她身边坐了一会,起身道,“我先回去,你记得一会儿吃了粥喝了药,碗,我明天来取。”
素丸闭了眼,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