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太后提起当年那件事,房嬷嬷不说话了。那件事太后似乎已经忘记了一般,即便她和皇帝三人都知道。
静默了一会,房嬷嬷试探道:“太后,现在该怎么办?”
太后叹道:“事关皇家颜面,相信陛下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只是沈妤那边,她既然知道了沈庭死的真相,怕是不能留了。”
房嬷嬷以为太后会召沈妤进宫敲打她一番,太后瞥了她一眼,走到菩萨面前拜了拜:“这件事先不急,总有机会的。”
关于外面的流言皇帝自然也听到了,他虽然为此事烦闷,但是也不能大做文章,更不能召沈家人进宫解释、安抚一番,否则就显得他心里有鬼了。
全公公养好伤到了皇帝身边伺候,他听人禀告了消息,忙回给皇帝。
“陛下,查到了。”
皇帝低头批着奏本:“说。”
康公公偷偷看了皇帝一眼道:“回禀陛下,那个新月,其实是周王的人。”
皇帝手一顿,沉声道:“你说什么?”
康公公道:“陛下,周王是新月的入幕之宾,这件事隐藏的很深,没有几个人知道,否则太子殿下也不敢直接在寿宴上强迫了她……”
“周王!”皇帝将笔狠狠丢在了地上,不怒反笑,“好一个周王,将朕玩弄于鼓掌!这么说,新月刺杀太子,又成功混进围场刺杀朕,也和周王脱不了干系了?”
康公公低下头,小声劝道:“周王殿下不像是这样的人,陛下别生气,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皇帝站起身,冷笑道:“是啊,朕怎么忘记了,周王和景王交好,即便周王没那胆子和本事设计太子、刺杀朕,景王总是可以做到的!最后还想栽赃陷害宁王,真是好手段啊。”
康公公不敢说太多,只是道:“宁王殿下的确是受委屈了。”
虽然皇帝心里清楚围场上的一切都是景王设计的,可是他不打算直接治景王的罪。
在御书房踱步了几圈,他写了一道圣旨,由康公公亲自到宁王府宣旨,赏赐了宁王不少东西,以作补偿,又召景王进宫。
景王知道,皇帝回京后一定会召见他的,是以不慌不忙的到了宫中。
殿内一派冷寂,伺候的宫女太监站在两旁,都是低眉敛目,屏气敛息,看似平静,却是暗流涌动。
景王行了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没有说话,背对着他在书架上翻看着什么。少倾才回过头,面色冷淡道:“你可知朕为何叫你入宫?”
景王恭敬的道:“请父皇明示。”
皇帝笃定了景王的镇静是装出来的,心中冷笑,口中却平静地道:“是吗,朕还以为你在忙着给你手下的人收拾烂摊子呢。”
闻言,景王一怔,然后故作慌张道:“儿臣不知所犯何错,请父皇明示。”
皇帝目光奇异,睨他一眼:“难道你不知道吗?”
笑话,皇帝口口声声说他手下的人,他若是说知道,不就是承认自己结党营私吗?皇帝这样试探他,明显就是怀疑他了。
思及此,他心中越发警惕,道:“儿臣……着实不知……”
皇帝将一本奏本丢到他脚下:“你看看。”
景王有些奇怪,打开来看。
皇帝道:“有人弹劾工部尚书姚重在修建河堤的时候贪污了不少银子,底下人偷工减料,导致堤坝坍塌,造成水患,死了不少百姓。地方官员知情不报,直到现在才这本奏本才到了朕面前!景王,当初姚重可是你举荐给朕的,说他有能力和才干,原来这就是他的才干!”
景王猛然一惊,姚重是他的人不假,但是绝不可能做出贪污这种事。其实官员贪污一些银子很正常,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姚重自然也会贪污,可是他绝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之人。敢贪污修建堤坝的银子,万一出了事,他有几个脑袋砍?
再者,若姚重真的贪污,他不可能不知道,怎么会由皇帝告诉他他才知晓呢?
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刚要说什么,皇帝又道:“还有石荣,也是你举荐给朕的,可是居然有人举报他贪污军饷,送给边关将士的物质以次充好。朕派人去查了,果不其然,这些年贪了不少银子。他家里的兄弟靠着他,也得了不少好处。景王,你怎么说?”
景王掐了掐手心,他已经可以确定,这是皇帝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将他的人清除掉,也是对他的警告。
皇帝也是从皇子过来的,自然知道皇子们私下里的小动作,也知道他们会丰满羽翼暗中结交大臣,反正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知道了也当做不知道,尤其从前景王还是他最宠爱的皇子。
可如今,他不宠爱景王了,再加上他对景王的种种猜疑,自然开始清除他的羽翼。
原来,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已经沦落至此了吗?
景王觉得如同一把钝刀子在一下下切割他的心,并非是他多么看重和皇帝的父子之情,而是因为恨。
果然,天家无父子,皇帝果然是冷酷无情。喜欢你的时候,将你高高碰到云端,怀疑你的时候就将你踩到地下。
他失去了安家,失去了亲生母亲,又失去了皇帝的宠爱和信任……他为何会轮落倒如此境地?
他忍住恨意,保持着平静道:“父皇,儿臣有错。是儿臣识人不清,误将奸佞小人举荐给您,给国家带来了灾难,请父皇责罚。”
皇帝看着他道:“你身为皇子,理应为国家着想,替朕分忧,虽然姚重和石荣的所作所为与你没有很大的干系,但到底是你举荐的他们,终究还是需要承担责任的。”
皇帝要收拾一个人,不是难事,景王不会和皇帝对着干,也不能为姚重和石荣辩驳。他暗暗咬牙道:“儿臣但凭父皇责罚。”
皇帝摆摆手:“责罚算不上,但是这两件事朝中很多人都看着呢,朕不可能不做做样子,你明白吗?”
景王道:“儿臣明白,还要多谢父皇体恤。”
皇帝态度温和了许多,眼底却不见一丝父子之情:“如此,你身上的官职就暂且卸下罢,回府闭门思过。”
这是要趁机夺了他的权。
景王心头越发怨恨,只能恭谨道:”儿臣遵旨。”
皇帝颇为欣慰道:“如此,你就先退下罢。”
景王行礼告退:“是,父皇。”
皇帝看着景王走出大殿,眸光越发森冷。
他就是要告诉景王,他当初可以暗中支持景王培植羽翼,现在也可以折损景王的羽翼。景王最好老老实实的,否则他就不会只有警告如此简单了。
皇帝重新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本,少倾就听到内侍禀告,阮昭容求见。
提起阮昭容,皇帝就想起年轻时的太后,所以他明知阮昭容是景王安排在他身边探听消息的,还是不忍处置了她。
得了允许,阮昭容挺着大肚子,被人扶着走进来,身后的婢女还提着食盒。
虽然有孕在身,阮昭容发胖了些,但是仍然掩盖不住她的美貌,肤若凝脂,面如芙蓉,娇娇娆娆,还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成熟风韵。
她扶着肚子行礼,皇帝忙扶住她:“朕早就说过,爱妃有孕在身,就不要在意这些虚礼了。”
阮昭容杏眼含春,语调轻柔:“礼不可废,臣妾本就是个乡野女子,若仗着有孕就不守规矩,会引人非议的,也会怪陛下太过纵容臣妾。”
皇帝板着脸道:“哪个敢这样说?你怀有龙胎,可是有功之人。”
阮昭容面色羞赧:“能得陛下宠幸怀有龙胎,是臣妾的福气,臣妾不敢居功。”
皇帝一脸动容,握住她柔弱无骨的手:“果然还是爱妃懂事。”
阮昭容虽然已为人妇,但是年纪小,又喜欢娇艳的打扮,所以身上有种女儿家的娇俏。对于阅遍无数美人的皇帝来说,阮昭容让他觉得新鲜。
阮昭容似乎有些难为情,抽出手道:“臣妾闲来无事,亲自做了些糕点,想请陛下尝尝。”
皇帝面露新奇道:“爱妃亲手做的?”
阮昭容一脸娇羞道:“臣妾不擅长做点心,这些是臣妾现学现做的,希望陛下不要嫌弃。”
皇帝一只手圈着阮昭容,一只手拈起点心:“这是爱妃的一片心意,朕怎么会嫌弃呢?”
说着,就将糕点送到唇边。
还未吃下去,就有内侍前来禀告:“陛下,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来了。”
皇帝放开阮昭容,放下糕点,淡淡道:“房嬷嬷奉母后之命前来,可有事要交代于朕?”
房嬷嬷瞥了一眼阮昭容,笑道:“回陛下,太后娘娘听说您政务繁忙,接连几日睡不安稳,还时常错过用膳的时辰,她担心您的身体,亲自下厨做了些饭菜和点心,让奴婢送来。太后说,政务重要,您的龙体同样重要,让您不要太过劳累。”
康公公立刻接过食盒,皇帝笑道:“多谢母后关心,朕记下了,明日朕去寿康宫陪母后用膳。”
房嬷嬷道:“太后说,食盒里都是您幼时喜欢吃的,也不知道您是否和以前一样喜欢。”
这句话,很明显是暗示太后和皇帝以前的事。皇帝表情一僵,瞬间恢复如常,道:“劳烦母后了,母后亲手做的,朕自然喜欢。”
房嬷嬷笑道:“如此,太后娘娘就放心了,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太后,先告退了。”
皇帝颔首,康公公送了房嬷嬷出去。
阮昭容看看自己做的糕点,再看看太后做的,笑容娇媚道:“原来,太后娘娘也亲自下厨做了吃的给您,想来一定比臣妾做的好上许多。早知如此,臣妾今天就不送来了,臣妾实在是自惭形秽。”
若在素日,皇帝听到这话一定会说几句话哄哄阮昭容,说笑几句,可是现在他没这个心情了。
皇帝拍拍她的手道:“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你先回去罢。”
阮昭容得宠,但是也知进退。她很是懂事体贴,道:“是,臣妾告退。陛下日理万机,一定要保重龙体。”
说着,就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殿外。
康公公自幼服侍皇帝,也知道皇帝和太后那点事。他舀了一小碗碧羹粥:“陛下,您要不要尝一尝?”
皇帝随意喝了一口就不喝了,他食指扣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朕有件事交代你去做,务必要做好,不要惊动旁人。”
康公公了然:“是,陛下。”
他心里暗暗唏嘘,景王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得罪陛下,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青玉阁。
苏叶道:“姑娘,果然不出您所料,外面关于长兴侯杀了先定远侯的流言已经没了。”
“哦,是么?”沈妤并未抬头。
苏叶道:“当然是真的,听闻陆家人抓住好几个恶意传播流言蜚语之人,直接送进了京兆尹衙门。那几个人供认不讳,说他们是受人指使故意败坏陆家名声,挑拨陆家和沈家的关系。”
沈妤笑而不语。
苏叶皱眉:“姑娘,您不生气吗?”
“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苏叶有些生气:“可是,是您让人散播的那个消息,如今陆家却成了被人冤枉的了。”
沈妤笑叹:“早知道会这样,何必生气?”
她拿出一张字条:“你看看。”
苏叶满面狐疑,快速看望,面色愈加不好看:“太后亲自下厨做了点心,派人送给了皇帝。姑娘,果然是太后。”
沈妤笑容清浅:“我不过是放出去些流言,她就坐不住了,生怕我将那件事抖落出去。可惜陛下和她的想法南辕北辙,陛下一心以为一切都是景王做的。”
提起景王,苏叶噗嗤一声笑了:“景王可真的被皇帝厌弃了,身上没有了官职,又被禁足,不知道背地里多少人议论他呢。”
沈妤站在廊下,温暖的阳光洒落下来,她的衣裙镀上了一层金光,有种朦胧之感,清艳的眸子慢慢浮起一抹冷嘲,面容却越发温柔:“是啊,被陛下厌弃的皇子,也就是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机会,对于那些大臣来说还有什么用呢?”
“姑娘,您在说什么?”
沈妤转身进了房间:“陆家如何了?”
苏叶轻哼一声:“手下败将,还能怎么样?陆夫人整天以泪洗面,大夫找了一个又一个,长兴侯依旧没有醒过来。崔葇和陆行舟已然形同陌路,又没孩子傍身,再加上毁了容,心情自然好不起来。原本她还装一装温柔娴淑,可现在她怎么装得下去?对丫头动辄打骂,还时常去寻陆行舟,可是陆行舟根本就不愿见她,她备受打击,闹得府上鸡飞狗跳,后来干脆直接回崔家了。崔大夫人心疼女儿,就去陆家送了信,留崔葇在崔家小住一阵。陆家巴不得府里没她这个人,欣然应允,陆家这才算安静下来。”
沈妤轻笑:“没想到,陆家比我想象的要热闹得多。”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去慈安堂给太夫人请过安后,沈妤就和沈明洹一同去宁王府看望沈妘了。
沈妘的肚子已经凸显出来了,听闻沈妤要来,还是亲自到院门口迎接。
沈妤快步走过去,扶住她:“姐姐有孕,不好好在房间里等着我过去,为何要如此辛苦?”
沈妘嗔笑:“我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不过是多走了几步路,在外面站了一会而已。”
舒姐儿知道沈妘现在不方便抱她,所以一见到沈妤就往她怀里扑,一脸委屈的模样。
沈妤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再长大些,我可就抱不动你了。”
舒姐儿爱撒娇,闻言躲在沈妤怀里不出来,手也紧紧抓着沈妤的衣服。
沈妤有些吃力的抱起她,和沈妘到了房间。坐到美人榻上,仍是揽着舒姐儿,然后又让紫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给舒姐儿。
沈妤笑容宠溺:“你这样迟早要惯坏她的。”
沈妤笑道:“她还小,正是爱娇的年纪,多宠着些也无妨。”
春雪抿唇笑道:“王妃一向宠惯五姑娘,如今五姑娘作为姨母也最宠爱小郡主,可不正好吗?王妃有孕,有时候照顾不到,小郡主就不开心,幸好有五姑娘在,小郡主也有人照顾了。”
沈妤揉了揉舒姐儿头发,轻声道:“跟姨母回去住几天好不好?”
紫菀玩笑道:“只怕王妃舍不得。”
沈妤拉着舒姐儿小手,对沈妘道:“祖母也想舒姐儿了,在加上担心姐姐照顾不来,不若让舒姐儿去沈家住几天?”
沈妘很信任沈妤和太夫人,再加上舒姐儿的确喜欢沈妤。她道:“若这丫头愿意,你就带她回去罢。”
沈妤循循善诱:“舒姐儿跟不跟姨母走?”
舒姐儿看着沈妤送她的吃的玩的,又看了一眼沈妘,挥舞着手答应了。
沈妘嗔道:“这孩子,也太容易被收买了。”
舒姐儿扯着沈妤的袖子,指了指窗台。沈妤望去,原来是两只碧色的鸟儿在低头饮水,少倾又姿态优雅的梳理了一下羽毛。
沈妤笑道:“这不是安王殿下送的那只鸟罢?”
沈妘面色平淡道:“安王上次送的那只鸟被猫吃了,舒姐儿哭闹了好一阵。安王听说了,又寻了两只送过来,她这才破涕为笑。”
舒姐儿裂开嘴,露出一口细白的牙,奶声奶气的叫着四叔。
沈妘故作嫌弃道:“你瞧瞧,她现在可是记住她四叔了。我真是担心,以后是不是别人给她一颗糖她就被人骗走了。”
沈妤眉眼温柔:“看来安王真的很喜欢舒姐儿。”
沈妘道:“安王和宁王殿下关系好,自然待舒姐儿也亲近些。”
沈妤微微扬眉,不置可否。
沈妘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半倚在榻上:“怎么今天祖母肯放你出来了?”
自从狩猎回来,太夫人听闻了围场发生的惊险之事就不许沈妤出府了,就算要出去玩,也要再过些时日。可是昨天沈妤缠着太夫人好久,太夫人舍不得沈妤委屈,就只好答应了。
“我和祖母说,要来宁王府看你,祖母自然会答应。”
沈妘道:“祖母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刺客敢混入围场刺杀长兴侯,还可以行刺陛下,也能跑到大街上伤人,多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沈妤没有告诉沈妘真相,免得她动了胎气。沈妤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了。”
她心里盼望着陆家再倒霉些,长兴侯伤的这么重,也不知何时一命呜呼,届时陆家就要丁忧三年,陆行舟和陆行川三年内也不能担任任何官职。
当然,因着太后和陆家的情分,也许皇帝会准许他们夺情……
正想着陆家的事,外面小厮求见。
春柳出去了,少倾她拿着一张红色的帖子进来了:“王妃,门房送来的帖子。”
“谁家的请帖?”沈妘边说着边打开,“周家的请帖。”
沈妤道:“周家?”
“周老夫人的寿辰就要到了,邀请各府上的人去参加寿宴,想必同样的请帖已经送到沈家了。”
沈妤伸出手抚了抚那张红色的请帖,轻声道:“原来是周家的宴会啊。”
沈妘没有看出她的异常,道:“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各府上都会派人去的。”
沈妤轻笑一声,周家人也知道他们最大的依仗是严家和皇后么?周大夫人一边想攀附严家,一边又想成桢嫁给周陵,实在是贪婪自私得很。
沈妘不方便出府,自然也不关心周家宴会。她斟酌了一下,悄声问:“阿妤,有句话我要问你,你可要实话实说。”
“什么?”
沈妘一脸严肃:“你和楚王是怎么回事?”
沈妤一怔,手中的茶差点洒出来:“姐姐……”
“说实话。”沈妘似笑不笑道,“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们不熟悉,他两次救你都是巧合。”
沈妤掩饰性的呡了一口茶:“我也不知道,许是楚王殿下喜欢帮助别人。”
沈妘好笑道:“我可没听说过楚王还帮过别的女子,更何况,他可是不顾危险救你,若是没有他,你还能好好坐在这里与我说话吗?”
沈妤缄默了。
“快说实话。”沈妘催促道。
沈妤晃着沈妘的手:“姐姐,你想多了,虽然我也很感激楚王救了我,但是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沈妘叹了口气,扶了扶她发上的簪子:“阿妤,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话不必我多说,你也该明白。楚王的确是个温润君子,又生的好看,欣赏他的姑娘不在少数,可是放眼整个京城,哪个世家贵女敢嫁给他?就算他对你有什么心思,祖母也不会答应的。阿妤,你就别多想了,这世上总还有比楚王相貌更俊朗的男子。至于他对你的救命之恩,记在心里就好了,我也会派人多送些谢礼过去。”
沈妤哭笑不得。沈妘是怕她年纪轻,因为郁珩生的好看就看上他了?
若是楚王知道,一定会很郁闷的。
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郁珩的确很好,好到令她感动,她觉得她有必要和沈妘说一说。
“大姐,我……”
沈妤刚要坦白,就听外面有人道:“宁王殿下,安王殿下,沈小侯爷。”
沈妤只能闭了嘴。
宁王一进来,就看到了沈妤,虽然她今天穿的素雅,可依旧绝艳倾城。发上的白玉兰翡翠簪和她的碧色衣衫相得益彰,肌肤细白如瓷,发上的流苏垂在脸颊,似乎映照出莹白的光泽。
宁王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然后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
他抱起舒姐儿没一会,舒姐儿就吵着要下去,然后小跑到了安王面前。
安王将她举高,朗声笑道:“四叔今天来的匆忙,可没有好玩的东西带给你。”
舒姐儿一听不乐意了,扁扁嘴,挣扎着要下来。
安王抚平衣服,点点她的鼻子:“没良心的丫头,没有东西带给你你就不理四叔了是吗?”
舒姐儿露齿一笑,拉着安王看两只鸟。
宁王微微一笑,坐到沈妘身边,柔声道:“孩子没有闹你罢,可曾吃过饭了?”
沈妘羞涩一笑:“劳殿下记挂,孩子很好,如今过去了头三个月,我胃口也好了许多。”
宁王颔首,这才对沈妤道:“宁安以后多来陪陪妘儿,舒姐儿见到你也高兴。”
沈妤面上含笑,目光冷淡:“方才我还和大姐商议着,带舒姐儿去沈家住几天,不知殿下可愿意?”
宁王当然是不愿意的。若舒姐儿到沈家住着,沈妤来宁王府的次数也会减少。但是这样的事他不能不答应,依旧声音温道:“舒姐儿总是念叨你,你带她去沈家与你住几日也好。”
沈妤眸光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多谢殿下。”
沈妘微笑道:“春雪,你跟着奶娘一起去侯府照顾舒姐儿。”
春雪道:“是,王妃,奴婢这就去收拾小郡主的衣服。”
陪沈妘用了午膳,沈妤就和沈明洹带着舒姐儿回沈家了,宁王就是想单独和沈妤说几句话也没机会。
很快,就到了周老夫人寿宴这一日,周大夫人亲自相迎,带着沈家人进了内院。
“卉颐正陪着老夫人呢,在老夫人身边说话也不忘念叨郡主,可见是很想见到郡主呢。”周大夫人很是热情。
在面对沈妤的时候,看不出她丝毫异常,好像在围场发生的事不存在一样。
沈妤也不得不佩服她。
进了内院,穿过园子,周大夫人一边介绍园子里的景致,一边带着她们去大厅。现在正值秋季,百花逐渐凋零,菊花开的正盛。而周家主人显然是极爱菊花的,大片大片的菊花迎风摇曳,而且种类繁多,最罕见名贵的也能在这里看到。
沈妤兴趣盎然道:“府上有人喜欢菊花吗?”
周大夫人笑道:“让郡主见笑了,这些菊花都是我派人四处收集,亲自栽种的。”
沈妤眼波微漾:“原来周大夫人喜欢菊花。”
周大夫人却是觉得沈妤这话充满了嘲讽,她大大方方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沈妤也不再开口,一路沉默,不曾想,冤家路窄,竟然和怀宁郡主遇上了。
周大夫人行礼,怀宁郡主倨傲的抬起下巴,怒意勃发:“沈妤,你又害人!”
沈妤笑意莞尔:“怀宁郡主这话我可听不懂。”
“若非是你,我三哥怎么会……”
沈妤仍是微笑道:“怀宁郡主,请你慎言。”
“你”怀宁看到她这张脸就来气,扬手就要打过去。
紫菀捏住了她的手腕:“怀宁郡主,你与我家姑娘品级相同,没资格对我家姑娘动手。”
说完,就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
怀宁退后了一步,恶狠狠道:“沈妤,你这个狠毒的贱人,不但害我失去一切,还害我三哥,你不得好死!”
周大夫人看看两人,一个怒火冲天,一个沉静如水,显然是怀宁郡主处于下风。比起狡猾的沈妤,怀宁的确是太蠢笨了。
或许,是怀宁太愤怒了,所以急着想找沈妤算账。
不过这可不关她的事,她乐得看热闹。当然,她也可以适当的劝说一二,这才符合她的身份和名声。
这时,却是有一个婢女疾行过来,行了礼道:“夫人,二夫人请您过去。”
因为沈妤和怀宁郡主还在这里,周大夫人有些为难。
沈妤善解人意道:“若是大夫人临时有事,就先去罢,丫鬟带着我们去花厅也是一样的。”
周大夫人给婢女使了个眼色,嘱咐她侍奉好客人,就告辞离开了。
怀宁郡主怒声道:“沈妤,我三哥被禁足,是不是你害的!“
沈妤轻笑一声:“怀宁郡主这话,我请恕我无法回答。我还要去拜见周老夫人,请郡主让一让罢。”
说着她就推开了怀宁郡主,怀宁还要追上去,紫菀抽出剑阻挡着她。怀宁气的跺脚,又打不过紫菀,只能折回去。
可是刚走到花厅,还未来得及和周老夫人说一句话。就有婢女闯进来大喊道:“不好了,怀宁郡主她……她掉进河里了!”
“什么!”
婢女又道:“救上来时已经……已经没有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