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与他预想的不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对方流云般抚动的柔美衣角，和格外诱人的纤细腰肢。

宁采臣先是脸色微红，而后视线缓缓上移，最后定格在一处，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这……这不是！他刚进府，误入后院时看到的那位小姐吗！

虽然他并未见过那位小姐的正面，但那天真又不失妩媚的双眼，挺翘的鼻梁，饱满的嘴唇，已然与那梦中的侧颜完美的贴合在了一起。

惊吓刹那间全部转为惊喜，让他的心脏不住的砰砰跳了起来，“你，你是……”

那少女回望着他，片刻眼里就蓄满了泪水。

“请……请公子帮帮我吧。”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呜咽起来像只小奶猫似的，惹人怜爱，宁采臣的心都快融化成了一滩水。

他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她摇晃的身子，少女却惊的后退了一步，他只好站在原地：“你别怕，我就站在这里。”

少女见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渐渐卸下了防备，宁采臣见她的情绪平息下来，便轻声说道：“姑娘刚才……为何向我求助？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少女轻轻的点点头，过了片刻却又摇了摇头，弄得宁采臣十分不解。

“……算了，我不愿给公子徒增烦恼，公子就当今夜没有见过我吧。”

“怎么会烦恼呢，”宁采臣连忙摆手，“宁某为人好善乐施，姑娘不说才是给我徒增烦恼，何况姑娘要不是走投无路了，也不会来求助于我一介书生。”

他见少女神色犹豫，便又劝道：“宁某保证，绝不会把姑娘今晚说的一个字说出去。”

少女似乎是从他的保证里获取了勇气，用力点了点头，便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一切苦难的来源，都是因为我的姐姐——游木兮。”

宁采臣顿时呆愣了几秒，……游木兮是这少女的姐姐？可是游小姐那么善良聪慧，会让自己妹妹过的不好？

少女见他蹙了蹙眉，知道他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的说辞，便继续道：

“宁公子千万别因此对我姐姐不满，她对我特别好，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真的！”

说着她伸出手指给宁采臣瞧，“你看，姐姐从不让我做事，把我养的很好。”

宁采臣看着她在月光下嫩白无瑕的那十根手指，心这才放了下来，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的苦难还来源于她呢？”

少女委屈的蜷起手指说：“就是如此才……你知道府内的人为何都低头走路，壮年男丁也极少吗？”

宁采臣摇头，他从第一天进府就发现这个问题了，但是引路的仆从劝他不要多事，而后来游木兮的侍卫则承认，是因为她的外婆怕外孙女的花容月貌被人惦记。

……难道不是这个，而是跟眼前的少女有关？

宁采臣迟疑地说：“不会是……你姐姐嫉……”

他的那个“妒”字还未说完，少女便急忙上前挡住了他的嘴，好像生怕他说出来什么过分的话，玷污了她和姐姐的情谊。

宁采臣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之前还像兔子躲灰狼一样躲着自己，现在居然敢靠近自己，那带着花香的手帕就遮挡在他的嘴唇上方，让他忍不住有些心绪波荡。

“公子不要多想，我姐姐是爱惜我，才这么做的。”

少女义正言辞地解释道，但表情却有些忧心忡忡，“只是……姐姐过于保护我了，她把我藏在府中，对外宣布只有她一位小姐，就连祖母也不知晓我的存在……”

“说实话，我……我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存在这世上一样。”

宁采臣听她这么说，顿时表情凝重，“不会的，我现在知道了你的存在，你便不再是一个人了。”

少女的眼里又涌出了泪水，感激的说道：“有公子这句话我就感觉好多了。”

“啊，”少女轻呼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我要走了，姐姐等下会来找我，找不到我她会担心的。”

说着她急忙转身跑了，宁采臣连忙在后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可惜少女很快就没了踪迹，宁采臣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回房，忽然瞥见地上躺着一块浅粉色的手帕，当即捡了起来，仔细揣好。

一想到那块含香的手帕正熨帖的合在他的心脏处，他的脸便不自觉地泛起微红，手心也出了不少汗。

他装作镇定地回到房里，锁好门，再点好蜡烛，手指微抖地拿出那块帕子，朝其中一角的刺绣上看去。

那里用平整的针脚秀着一个小小的名字——聂小倩。

他用口型无声地读出那个名字，泯灭了身前的蜡烛。

……

晨光突如其来的降临到了游然的眼皮上，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的抬起头。

……已经到早上了吗？

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下，作为植物的本能让她忍不住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全身都舒展开来，贪婪地吸收着天地的精华。

可她光顾着舒服，忘了自己昨夜睡在了方丈的房中，在她缓缓睁眼时，一不小心就瞥到了地上那具极不美观的方丈尸体，恐惧和恶心立即占据了她的大脑，让她倒退了几步。

这下可好，她昨晚是趴在方丈床边睡的，这一退就被结结实实地绊倒在了方丈的，准确说是死人睡过的床上，她顿时脸绿了，硬是憋着不敢吸一口气。

忽然从头顶传来了一阵轻笑。

那笑声爽朗轻快，还隐隐带着铃铛的响动，只听都能感到笑着人发自内心的舒畅。

游然知道是聂阡在笑自己，可是当她抬头看时，还是忍不住呆愣了片刻。

因为笑的人实在是过于好看了，那双桃花眼自然的半眯着，唇角上翘的弧度不是为了克制和礼貌的疏离，而是为了遵从此刻的心情。

他见春娇花媚，便俯身欣赏，见游然娇憨可爱，便自在地笑出声来，似乎这不是黑山老妖的府邸，只是某处任他肆意游赏的人间罢了。

所以春日才会停留在他的面上，等着在此刻发出光来……游然默默想着，也忍不住随他笑了起来。

“喂，我刚才很好笑吗？你至于笑这么开心吗？”

聂阡也愣了愣，他看着那双流光黑眸，忽然联想到树枝上那颗又白又甜的梨子，挂在高高的树梢上被日光那么一照，便剔透发光。

他忍不住说道：“你不光好笑，笑起来还特别好看。”

游然的脸又可疑的红了。

游然：哇啊啊，这人……真是彩虹屁说来就来，我早晚要封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