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正在桑树下疯闹的小孩,游然静静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应道:“嗯,去吧。”
妇人带着他们绕到一间偏远的房前,朝着里面压低声音喊:
“阿福啊,我是张婶!快开门,有人来看你。”
就听见房里传来了“咚”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滚了下来,接着又是连续几声“咚咚”的跑动声。
过了一会儿,门被扒拉开了一条小缝,缝里伸出了一只黝黑的手指,和一双略有些呆滞的眼瞳。
“……不是姐姐,阿福不开门。”
说完他就要把门关上,游然眼疾手快地塞了根树枝插到门里,阻止了阿福。
“阿福别怕,我们是你姐姐的朋友~”
游然笑的分外灿烂,简直如同三月和煦的春风,可阿福只是呆呆对她眨了眨眼,吐出两个字:“……不开。”
游然:“……”
小毛孩果然不好对付,看来要逼她发大招了。
“看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游然摸出一个拨浪鼓,一个风车,一袋松子糖……抓了个满手。
又用剩下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七彩糖人,诱惑道:“想不想吃糖人呀,阿福?”
“嗯,不错,”一旁的聂阡捧场地拍了拍手,表示很精彩,“能不能给我也掏一个出来?”
游然:“边,儿,去。”
看着游然手中的各色新奇玩意儿,阿福明显有些动摇,他平日只看过院外面的孩子玩过那些东西,难免会眼馋。
游然见他迟迟不动作,便做出一副懊恼的模样,“啊呀,肯定是我买的不和阿福的心意,这些我还是自己吃了,明天再来看你吧,哎。”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只听身后传来“吱呀”一声。
“你……你,不许走!”
游然心里一喜,连忙转过身去,就看到一个不是很高的黝黑男孩,站在自己跟前。
他身形瘦弱,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腰背却挺的笔直,要不是个傻的,真有点像个小大人。
他伸手指着游然怀里的那堆玩意儿,缓缓说道:
“它们,留下,你,走。”
游然:“……”
她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她当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游然把东西都塞到阿福怀里,看他吃力抱着那堆的东西的样子,坏心眼地伸手去揉他脑袋。
阿福的头发就跟他的人一样,硬硬的,游然揉了几下觉得没意思。
“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你乖乖的~有好东西给你。”
阿福的眼睛眨了眨,他盯了一会儿跟在张婶身后的游然,看她背着手边走边露出明媚的笑颜,又看了一眼倚在树旁不正眼看自己的聂阡,转身回房把门关上了。
……他是不会给这个女人开门的,阿福在心里默默想着。
房外,张婶领着游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啊,”游然突然看着院子里打闹的孩童,感叹道:“从这个方向看,是能看到小桃房间的啊。”
张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过还是附和道:“是啊,小桃来的晚,分的房自然也就差些,不过她毕竟是个女子,又带着个傻弟弟,怎么也不能让她住的太偏,您说是吧?”
“嗯,”游然敷衍的应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既然阿福是个傻的,为什么不把房门锁上,不怕他出来犯病吗?”
张婶:“不瞒您说,阿福虽然傻,但平日很乖,不会给我们麻烦,他姐姐也不想拘着他,我们也就……任由他去了。”
游然点点头,“那你有见过他阿福犯病吗?大概是什么症状?”
张婶回忆了一下,“我也就见过一次。”
说道这里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游然挑眉:“怎么?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张婶尴尬的笑了笑,照实说道:“就是……之前府里的一位周管事,家里突发急事打算还乡,他走之前去了一趟小桃的房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反正……反正大家冲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小桃抱着阿福在哭,阿福的头埋在她姐姐怀里,浑身都在抽搐,嘴里还胡言乱语的,那家伙!把大伙给吓得,都不敢靠近。”
“听说那周管事当晚就走了,连第二日的月钱都忘了取……”
游然越听越觉得其中有蹊跷,便问道:“这个小桃,平日喜欢干什么?或者说有什么习惯没有?”
张婶:“我想想……对了,小桃喜欢唱歌,还能用叶子吹奏歌曲!”
游然:“她每天都吹奏歌曲?”
张婶:“这个我倒没注意,有时候吃晚饭的时候,能听到她吹奏的声音,她一吹大伙就知道,阿福可能又要发病了,她在安抚阿福的情绪呢。”
游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那方丈死的那天,她有吹奏吗?”
张婶:“这个……这个我真不记得了。”
游然:“那小桃是怎么入府的,你还记不记得?”
张婶:“她是王牙婆卖进来的,要不我带小姐去找她?”
游然:“嗯。”
游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聂阡还倚在小桃门边的树上,便招呼他,“小阡,跟上。”
……
王牙婆总在月初到府,会在府上住一晚,等第二日清晨下山,而她现下正巧在府内。
游然也没想到,自己的“临时起意”居然真能实现。
她与王牙婆寒暄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游然:“您还记不记得,曾卖过一个叫‘小桃’的姑娘来我们府上?她还有个叫‘阿福’的弟弟。”
王牙婆门牙缺了一块,说话漏风,但声音却很是响亮。
“回小姐的话,我当然记得,她长得白净人又安分,却遇上了那种倒霉事,哎……”
游然好奇的询问道:“什么倒霉事?”
王牙婆摇了摇头,“实话跟您说,她是我在山脚下意外遇到的,那天我正带着几个粗细婢妮上山,有个眼尖的发现她浑身是泥,抱着弟弟躺在落叶堆里,就把她带走了。”
“没想到给她洗完之后,模样还挺周正,可惜手指有些粗糙,大户人家估计看不上。”
“她醒了之后,说自己是在来金华的路上,遇到了山匪抢劫,家人都死了只剩一个弟弟,还求我不要把她卖去当小妾,我才把她当丫头卖入了您府里。”
……原来是这样,游然点了点头,正要道谢,就听见王牙婆说:
“她的原名太难记,我就给她随便取了个名,叫‘小桃’。”
游然的心突然砰砰跳了几下,她连忙问道:“她的原名叫什么?您还记得吗?”
王牙婆:“好像叫阿什么幼朵之类的……”
游然蹙了蹙眉,小桃难道……不是汉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