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游然都不禁感慨，以诺太好带了。

她从没见过用餐礼仪这么好的小孩子，有的菜就连她都要挑食，但以诺却不会，他会平均地夹到碗里，就算夹到了不喜欢的菜，也只会皱皱眉头，再把给它咽下去。

所以当以诺指出她挑食严重的时候，游然十分心虚。

游然：“你饶了我吧……我真不喜欢吃芹菜。”

以诺：“不可以哦，姐姐，以后吃饭我夹什么你就跟着夹，要保证营养。”

游然：……小屁孩管的还挺多。

等到餐桌上的饭菜都所剩无几，以诺便跳下了凳子，自然而然地接过游然面前的盘子，端到水槽去清洗了。

游然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怎么搞得像她才是这家的客人似的？

她连忙站起身，跟在以诺后面，把剩下的盘子端了过去。

游然：“我来洗吧。”

以诺：“不用，姐姐累了一天，还是去休息吧。”

饶是再怎么累，游然也做不出让孩子洗碗，自己去休息的事情。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个子不高的以诺踩着小板凳，专注地洗着碗，一旁的游然围着他团团转，一会儿递盘子，一会儿递抹布。

以诺：“姐姐能帮我挽一下袖子吗？”

他一手抓着盘子，一手握着清洁球，密集丰富的泡泡依附着他苍白的小手，加上他那双淡淡的灰色眼睛，显得格外无辜。

“当然。”游然想也没想伸出手，拉起他一边的袖子就往上卷，很快他的小臂就显露了出来。

逐渐清晰的骨节，顺着手腕延伸的青色脉络，无一步彰显着少年的稚嫩纤细，可惜有十几道深浅不一的抓痕，破坏了这份美感。

这些伤口游然看着就疼，“怎么弄伤的？是不是有人……”

“是我自己弄伤的，”以诺抽回了被游然抓住的胳膊，继续洗手上的盘子。

“脑子里太吵了，我需要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

“……”

游然尴尬地收回之前的姿势，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以诺说的“吵”估计指的是精神素太活跃，一般情形下都会采用播放《安魂曲》的让大脑放空，严重时则会直接来一针安定，但是经常打肯定对身体不好，所以以诺采取的方法就是“自虐”。

游然有些黯然神伤，“桥”说起来是能控制别人，但是他们也会被自己的精神素控制，失去自我甚至爆体而亡，可是面对这样的人群，世界却从未宽容过……

“嗯……嗯嗯~”

以诺感受到游然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便有些莫名的开心，边洗碗边哼起了安魂曲。

他一点儿不在意手上的伤口，他就是主动露出来给游然看的，看的越清楚、深刻越好。

因为不管那眼神是同情还是怜悯，只要被人注视着，就满足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提出要游然帮自己洗澡的建议后，游然居然没有拒绝。

以诺：“姐姐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里面’待久了，不太会用外面的设备。”

“没事，你先进洗手间等我，我给你拿换洗衣服去。”

游然的语气有些殷勤，她刚看了他的伤口，本能就有些母爱泛滥。

以诺看着她轻微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转身乖乖去洗手间等她了。

游然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给以诺找衣服，其实在之前和诺顿争论时，她就观察到以诺在一旁收拾行李了，他没几件衣服，带的大都是书本之类的。

她找了一件白色的宽大T恤，好像是从之前战场上某个工人那里要来的，又翻出一盒军队配发的新男士内裤，勉强凑合。

就在她要去洗手间的时候，忽然脑中响起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猪猪：多日不见，宿主，你是母爱上头了吗？

游然：吾里亲故，你终于回来了！

猪猪：咳咳，人家就是去帮忙维个修，至于这么生离死别嘛~

从姥姥的世界脱离之后，游然就直接进入了目前的世界，她以为猪猪会带她去休息区休息一下，再接受几天身体训练，为战争世界做准备，哪知道一个警铃就把猪猪招呼走了，现在才回。

游然：你都去干嘛了？抛弃我这么久……

猪猪：这个……悄悄告诉你你千万别说出去啊！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系统里有一直存在一个bug吗？

游然：emmm……似乎大概也许有那么点儿印象。

猪猪：它只在很早以前出现过一次，后来怎么都没排查出来，但在你完成任务没多久，突然就出现故障了，只有一瞬间，还是被安保部门捕捉到了。

游然：嗷……可你们哪儿没有其他人吗？为什么要叫你们这些有任务的系统去维修哇？

猪猪：哼，你以为我是普通系统嘛，这事只有高层系统才能参与，这可是机密！

游然：嗷嗷嗷……那你们系统有你这样的大嘴巴，可真是倒霉……

猪猪：……

你来我往的又互相调侃了几句，猪猪终于认真了起来。

猪猪：宿主，我可要提醒你，别看以诺是个孩子你就大胆宠爱了，他可是boss爸爸，对他好虽然是必须的，但也要防着点，这是过来人的忠告。

游然：嗯，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经过猪猪的提点，游然走去洗手间的步伐明显就沉稳多了，她把衣服放在门口的凳子上，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拧开了门把手。

“我进来了。”

洗手间内很安静，游然一眼就看见被拉上的浴帘外，伸出了一双细瘦的脚。

她奔过去一把拉开帘子，把埋进浴缸里的以诺给抓了上来。

“你干什么？！这种行为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以诺的上半身已经被水给打的透湿，黑发贴着脸颊蜿蜒而下，鸽子灰的双眼里毫无生气，也许是窒息导致的大脑缺氧，让他缓了一会儿，才想起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不好意思。”

游然抓起墙边的毛巾，快速给他擦拭起头发来，“你不用给我道歉，你愧对的是你的生命，该向自己道歉。”

“……不好意思，”以诺又重复了一遍，喃喃自语道：“我刚才听到水有东西在叫我，我以为是露西亚……所以才把头伸到水里，想找找她在不在里面。”

“我错了，姐姐……你不要讨厌我。”

男孩曲起腿抱着双臂，乖顺地任由游然揉搓头发，听他这么一说，游然彻底地没了火气。

“我不会讨厌你，只是替你不值……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想想战场上那些想活着的人，不要再这么不自爱了。”

“而且！你要是死在我家，我会很难办的知道吗？！”

良久，游然才感到手掌下传来以诺闷闷的“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