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瑾瑾的脸被憋的通红,手慌乱地抓向脖子,试图将贺宴清的手拉下来。
“放开我家小姐!”
“不许动!”
侍卫一拥上前想将贺宴清包围,但锦衣卫已经更快地挡在了前面,两对人马相互对峙,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游光蒲当即倒吸一口气,她离得最近,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贺宴清身上那股杀气与暴戾他竟真想让丘瑾瑾死!
在佛门重地杀生,杀的还是朝廷官员的女儿,就算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命也不是拿来这般造的啊?!
游光蒲顿时慌了神,不顾身份,伸手就上去扯贺宴清的衣袖,急唤道:“快住手!”
她那点力气贺宴清本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但架不住他扭头对上的那双蕴着水光的眼眸。
那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写满了忧心忡忡,脸庞也因急切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添上眼尾那点泪痣更显无助,宛若一支风中的芦苇,独为他的吹拂而弯折。
骤然,贺宴清心某处像被烙铁给烫了一下,出其不意地疼。
那个跟在哥哥身后,天真无邪的女孩何时也学会这种表情了?
他甚至不敢去想,她是如何面对那起惨痛的杀戮,这些年又是如何靠自己走过来的当她走在红墙深处,提灯驻足眺望,却发觉自己举目无亲之时,是否也露出了这幅表情?
想到此,贺宴清手一松,丘瑾瑾摔在了地上,这才侥幸从桎梏中挣脱了出来。
几个贵女想上去扶,但又被贺宴清的气场所威慑,一时无人敢上前。
古朴的屋檐下,佛像冷眼旁观,浓郁的花香积淀在空气中,压抑着,暗潮涌动。
就在此刻,一抹白色拂尘自空中划过,一个瘦小的身影趟了过来,阴沉地语调仿若身后跟着一片化不开的乌云。
“是何人在此闹事啊?”
此人正是游光蒲避之不及的那位御用监苏童。
见了他,游光蒲眸光一闪,条件反射就想往旁躲,但她立即想起今日易了容,此时躲避说不准会招来苏童怀疑,便又堪堪止住了脚步。
虽然她遮掩地极好,但那面上划过的刹那慌乱,还是被贺宴清给捕捉到了。
贺宴清深深看了她一眼,包住她扯着自己袖子的小手,自然地握在身后,这才缓缓转过身,迎向苏童。
“苏大人?好巧,你也是来罗廷寺赏花的?”
这是典型的顾左右而言他了。
苏童用灰白的眼仁扫了他一眼,裂开嘴巴露出个不咸不淡的笑。
“是说为何这般热闹,原来是贺指挥使在此怎么?指挥使这不信神佛之人,倒也会来罗廷寺?”
面对苏童的质疑,贺晏清回应得相当坦然。
“是屋里的小书童闹着要来赏花,惹公公笑话了。”
说罢,他侧眼看着挨在自己身后的人儿,无意识显露出几分柔和。
那眼神,任谁看了都清楚,这二人绝不是表面的主仆这般简单,看来京中那些关于贺晏清断袖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苏童见状,似笑非笑地抚了抚手上的拂尘。
他早就查过贺晏清的身世,知晓他出身青楼极度厌恶女人,所以见他如今爱慕上了男子,稀奇之余倒也并不意外。
不过他到底是贺晏清这种冷血的脏东西,能为了爱的人突然转性?
苏童不信。
他撇了眼地上瘫坐一团的丘瑾瑾,尖酸的语调顿时有了落处,“丘祖学家的女郎怎么这般无礼地倒在地上?”
这时几个贵女才敢上前,将丘瑾瑾从地上给扶起来。
丘瑾瑾顺好了气,看着贺晏清的方向,一时憋屈到不行,她知道厂卫一直不和,当即就哑着嗓子求道:“苏公公,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她扯开阻挡领口的衣物,露出脖颈上五个红色的指印,伸给众人看。
“锦衣卫仗着人多势众,为非作歹!在佛堂都敢出手伤人,险些要我性命,我一个朝廷命官的女儿都当且如此,更不敢想象其他人该当如何!”
她此言一出,那些平日里对锦衣卫行事不满的人顿时唤起了些不好的记忆,也感同身受起来,一个个暗含怨恨地盯着场中的贺晏清,但都碍于锦衣卫不敢上前。
苏童满意地扫了眼众人的反应,阴阳怪气地问道:“即是如此贺指挥使,你还有何话要说?”
贺晏清站在高坡上,冷风将他的衣袖吹的猎猎作响,好像要将他衣料里的骨头扯碎一般。
虽未读过多少史书,但众怒难犯这个道理,贺晏清还是知道的。
他额角的青筋不经意间跳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握绣春刀,但他今日未带刀,何况现下还牵着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
揉着指尖那只细腻的手,贺晏清的心无端就平静了许多,忽地展颜一笑道:
“看来本座今儿不把这事说清楚,倒还走不了了,罢了苏公公,这位小姐你可认识?”
说罢,他露出了身后不远处傻站着的闵洛姝。
苏童随着他的所指望去,神情当即一变,认出了这位小姐正是当朝四皇子的表妹。
见对方认出了闵洛姝的身份,贺晏清心中便有了些胜算,张口胡诌道:
“四皇子今日繁忙,特请本座照看闵小姐一二,谁知这位丘小姐半路冒了出来,言语无礼,行为倨傲,仗着自己是朝廷命官的女儿,竟敢出手伤害皇子表妹”
他顿了一下,看向苏童:
“公公是御用监的红人,自是公正明理,你说,本座该不该出手?”
闵洛姝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立即上前替他辩白:“苏公公,贺公子所言不虚,表哥确实托他顾我周全,如若不信,大可派人前去询问!”
“不必去寻了”
不远处传来一道无奈的男声,人群之中突然破开了一条大道,苏童回头一看,当即跪下行了一礼。
“苏童拜见四皇子!”
“公公请起咳咳。”
闵文卿疾步上前,温润一笑,将人虚扶起来,朝闵洛姝投去一个责备的眼神,虽说是责备,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暗含的宠溺之态。
“姝儿,可是又捣了什么乱?竟把贺大人也连累了?”
来时暗卫已向闵文卿禀明了实情,他扫了眼站在一旁的贺晏清,给了个薄面,并未拆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