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雪迹

出了毡房，静轩和李义在各个马厩旁转了转。

各自挑选了一匹西凉骏，便让李家护卫拿来马鞍安上。静轩看着毛发亮丽的西凉骏，却是露了怯。四肢修长的西凉骏被护卫硬拽着，马蹄在原地踏着小碎步，鼻孔时不时地喷出粗气，表达着自己的不耐。

虽为了应付李志，静轩读过旧史上几位马政撰写的书籍，但在王爷府多是步行，偶尔出次远门也是乘坐车辇。

而李义不愧是马商的儿子，双手在马鞍上一拍，原本有些躁动的骏马霎时安静下来，李义顺势坐在马鞍上。有些心悸的静轩也在两位护卫的帮忙下坐上了马鞍。

“静轩兄，你相马之术不错，确实挑了一匹骏马，但这御马之术……”

“李兄见笑了，幼时顽皮，从马上摔下过，此后一直没敢再骑过。”

“难怪如此！”

西凉骏缓慢地出了李家行营，静轩也见识到了内河平原的风景。和熙的春风缓缓吹过，草浪随风飘动，几处还未开封的雪融溪流将平原裁剪的支离破碎。远处的雪山山顶上，常年未曾融化的雪闪耀着刺眼的光芒，显得圣洁。

静轩昨夜烦闷的心境，终于渐渐沉寂。

但今日的李义却是没有观赏此间的风景。

昨夜里。

李义正与静轩寒暄时，被自家父亲叫到了房间。

望着坐在上首的父亲，李义习惯性地有些害怕。倒是李志收起了往日的威严，难得地跟李义说了一句，“怎么样，一日舟车劳顿，不累吧？”

“啊？不累不累，”听到自家父亲的问候，李义有些吃惊，连忙摆了摆手。

“那好，我说，你听着。”

“大齐朝建国初，朝野混乱，各位王爷为了争夺领地而吵得不可开交，雪族便趁着大齐立足未稳之际，攻入雪落关。当时的父亲是黒巾军的马政，专门负责牧养战马，我也在因缘际会下随着父亲参与了当年抵御雪族的战争。

当时的我只有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的时候。跟父亲嚷嚷着要与李家先祖一样，立下赫赫战功，再次成为雪落城的守将。

但当我站在雪落关的城墙上，望着那些带着血腥味的异兽如浪潮般袭来时，我胆怯了。那养护了许久的宝剑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我颤抖地看着镰刀般的武器刺向我，却挪不动脚步。

正当我闭上眼睛，等待死亡来临时，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睁开眼便看见父亲站在我面前，那位袭来的雪族却不知去了哪里。父亲还是如以往般嘲笑我，说我这胆怯的性子还不如将他一身养马的本事发扬下去，做个马商来的实际。

父亲转过身继续向雪族厮杀，我却看到那把镰刀的武器插在他的腰上。”

说到这里的李志停顿下来，没有说出那个悲惨的结局。

“爷爷是被雪族害死的？”听李志讲完三十年前的往事，李义的眼睛里尽是血色。

“当我知道你与那雪族来往时，我真的想把你拉到雪落关去，在那处乱坟岗上向父亲谢罪。但我还是忍下了，你母亲过世之后，我对你愈发严苛，便是希望不要像我一样。但你太让我失望了！”

“也许父亲是对的，我不该严格要求你去弥补我的过错。明日之后，你就要走你自己的路。但你一定要记住今晚我跟你说的话。”

“父亲？”

“回去歇着吧！”

“是”

想起昨日的情景，李义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仿佛自家父亲就要离开自己了。李义转过头看着旁边欣赏美景的的静轩，问了一句，“将军府知道了？”

“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知道了”

“那这次？”

静轩望着突然转了性子的李义，感觉难以适应。但想了想，夜影大人和李志现在应该已经摊牌了，李义知道了也无妨，便跟李义说道：“这次是借执事外出之名，引诱雪族截杀，准备彻底铲除雪落城暗藏的雪族，尤其是那位神子。”

“那我呢？”

“你知道西凉王府的规矩。”

听到静轩的回答，本事贪生怕死的李义却很是平静地低下头，苦涩地笑了笑。一旁的静轩感觉此时的李义很危险，缓缓地御马后退，抽出背后的霜梅。

李义感知到静轩的戒备，却是摇了摇头，“我不会杀你，但是我想知道你的身份，为什么铲除雪族神子的大事，会有你的参与。”

“无可奉告”

“回去吧，再过两个时辰便日落了。”有些心烦意乱的李义，扬了扬鞭子，率先赶马而回

静轩向某个方向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也跟在李义的后面。

回到毡房时，夜影大人和李志已经谈完，正坐在一旁商讨如何擒下雪迹。静轩刚坐下来，夜影大人用高阶修士常用的手段——传音入密，在静轩耳旁说道：“李志已经同意帮忙擒住神子，但他要求李义活着，我已经答应他会把李义交由夫人处置。但李志不是这么快妥协的人，在与雪族的战斗中你尽量小心，我怕李志与雪族还有其他交易。”

静轩向夜影大人的方向点了点头。

“二位，走吧，差不多黄昏了，那匹马应该出来觅食了。”

四人在李家护卫的簇拥下，向雪山脚下走去。一直行了半刻钟，在一处山坡上停下，等待雪迹的出现。

黄昏时分，内河平原最美丽的风景显现。广阔的草原进入黑夜时，雪山上还有落日余晖散发着光芒，就如一剑分开白日与黑夜，两处呈现着不同的景象。每当晚风轻轻拂过时，在雪山映照下的草原如同蓝色的海洋荡起波纹。

“嘶……律律”

正当静轩被落日美景吸引时，一声响亮的嘶吼传入耳朵。

那匹雪迹终于出现。

如一朵圣洁的云飘落在人间，让世间都知晓白色是多么美丽的颜色，矫健地在草原中狂奔着，如同巡视着自己的领地。银色长鬃随风摇摆着，显示出它的不羁。

“开始吧！”李志见雪迹出现，便准备让护卫围住雪迹。

“等一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