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澜缩在角落里,听到这句话,偷摸摸地就要走。刚挪了两步,就感觉一股很大的力道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扯了回去。
对上胖子震怒的脸,她唇角抖动了下,汪着眼里的泪花,狠狠地压抑着自己不哭出来:“你……你这是殴打平民,我可以告你的。”
“我?殴打平民?那你去告我呀!”胖子咬着牙齿,一个拳头下去。
狠厉的拳风袭来,张小澜吓得闭上了眼睛。
“诶……胖子、胖子停手,别冲动。”旁边几个人一拥而上,走到半路又停了下来。
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滴下来,胖子的拳头擦着张小澜的脸颊直直地砸在了墙壁上。
“咚”地一声,似无声地怒吼。紧接着,隔了几秒钟,又是“咚”地一声,那声音越来越急促,胖子满脸通红,想一头不知疲倦、没有感情的野兽,直直盯着墙壁,挥拳死命往墙上砸。
“胖子,停下来。小芷一会儿就出来了。一定是好结果。”又有人劝他。
胖子一声不吭,过了许久,他颓废的瘫在了椅子上,自言自语似的盯着没有人的一处:“小芷有很严重的贫血。”
周围静得似乎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房间正中间“手术中”三个字红的刺眼。
“医生的医嘱是最好不要要孩子。可那丫头,那丫头背着我,把这孩子留下来了。”胖子说着说着,一个大男人孩子似的抓着头发哇哇哭了起来,“给我说的时候都四个月了,我怕她生产的时候出现意外,就让她打掉。她不听话,她一直不听话。”
“这也怪我,我也有私心,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做丈夫!”胖子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我也想要孩子呀!我想要一个和小芷的孩子,我想看看我们的孩子什么样子,我爱她!我不配!我是个坏蛋!我该打!我该死!”
说一句扇一下,胖子噼里啪啦扇了自己十几个巴掌,一边脸肿的高高的,还不停手,有人上去拉他,都被他奋力甩开了。
直到郭文韬来了,他一把把胖子扯起来,揪着他的衣服到手术室门前:“你的妻子就在里面,不知道是生是死,你一个丈夫站在外面自怨自艾地扇自己巴掌。小芷想看到这样的你吗?她临去学校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给我说,她一定会从中找到证据!那个任务是我派的。”
郭文韬说了一大段话,坚毅的脸庞绷得紧紧的,四周鸦雀无声,胖子也不再哭了。
就在别人以为这事儿就这样之后,“噗通”一声,胖子长大了嘴。
那个坚毅的男人,他们的头儿,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的痛苦,我也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我恨我自己,可恨又有什么用。我呆呆地看着她,在我面前生命一点点流逝,毫无办法。我曾经以为我的拳头、我的臂膀可以撑起一切的困难。可那时,我才发现我是那么羸弱,我就是一只蚂蚁,一个笑话,一个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好的孬种。”
“好多次,我问过我自己我为什么要这样坚持,直到后来,我才彻底的明白,那两个字叫正义,叫人心,叫信仰,叫捍卫,不仅为我们自己。胖子,我们为小芷找了最好的大夫,她现在正在里面做着抗争,她一定会渡过难关……”
无人看到,在郭文韬语音未尽时,人群的外围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慢慢走了出去。
他背影萧索,像驮着千万斤的胆子,每一步都走的那么艰难。走了很久,他面对着来往的人口车流,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坐在了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把头埋在膝盖上。
白洛羽许久没有听郭文韬提起过他的妈妈。他也不愿意郭文韬提起他妈妈,即使他是他的爸爸。
有什么用呢,永远都见不到了,现在报以眼泪,报以怀念,抱以沉痛,真他妈地虚假!
白洛羽不知道坐了多久,肩膀上突然一热。他直起头,就看到安遥坐在他旁边,细细的胳膊搭在他肩上,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看他抬头,她就笑,笑的有些勉强。白洛羽不笑,他笑不出来,又垂下头。
两人就那样坐着,安遥的眼睛不知不觉酸了起来。她想到那天白洛羽在民宿窗下,拿着竹笛,默默地看着远方:“我妈妈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应该很想很爱他的妈妈吧。
从认识他开始,她就没有见过白洛羽的妈妈。想必,很小的时候,他妈妈已经……
这是第一次,听到关于白洛羽妈妈的事,关于白洛羽的事。在此之前,她以为白洛羽总是笑呵呵或没心没肺或毒舌讨厌。她以为,她才是最可怜的,被家庭暴力,不被妈妈喜欢。
现在想来,白洛羽一路陪着她,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所触动,会不会在她不知道的一角,想念他的妈妈。
他比她痛苦多了,他妈妈已经不在了,再也看不到了。可这个傻子,还傻呵呵地每天陪着她,让她在他伤疤上撒盐巴。
安遥不想在白洛羽情绪不好的时候哭,她是过来安慰他的。可是,当她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才发现自己的臂膀是那样的小,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她搂都搂不住他。
鼻子越来越酸,心里越来越难受,眼泪吧嗒吧嗒往地下掉。
女孩泪汪汪的眼睛让白洛羽心被利剑刺中似的,狠狠地疼。就像母亲死去那一刻,疼的要窒息。
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把她脸上的泪抹干净,扯出一个笑容:“哭精!我只是觉得里面太闷了,出来透个气,你跟着跑出来,坐在这儿哭是什么意思。被胖子哥和小芷姐的感情感动了?”
安遥哪里不知道他在强颜欢笑,其实心里难受的厉害。他眸子深处的悲伤是骗不了她的。
她不想说再提那些沉痛的话题,也不想白洛羽提起,就拼命点头,眼泪流的更凶了:“是呀,我太感动了,怎么办,我都……我止不住哭。白洛羽……怎么办,好多人都在看我。”
“这样就没人看你了。”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来,她的视线就被一双大手盖住了。
如同冬日那一寸足以燎原的火焰,温暖坚定的让人的心被包裹着,炙烤着,暖的一塌糊涂。
他抬手,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窝。另一只大掌盖在她头上,宝贝地不让任何一个人看到她。
“安遥,很多年前一个下午,你就是给了我这样的感觉。在你的记忆之前,我们很好很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白洛羽又把安遥的头按的紧了些,“我们只有彼此。”
“我失去了爸爸妈妈,像一个无人问津的孤儿。我恨那个人、我恨这个世界、我恨我自己。我以为我可能就会走不出去了,直到,那天我拥有了你。”
白洛羽依旧按着安遥的头,说着说着,他慢慢地慢慢地把头歪在她头上:“所以,以后的日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你而去。不管你以何种称呼叫我,我心爱的只有你。安遥,我很心疼你,你和妈妈是我这辈子最心疼的人,至死不渝。这就是我一直想说的话,请你……不要再拒绝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