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已经成家、拖儿带女的，对于夫妻分离也是有顾虑，因而南下打工潮一时也就不那么热乎了，也就琢磨着在家里能弄点什么。

不久厂里就自发形成了一个菜市场，就在宿舍区露天摆放着，下雨就蹲单位门洞，都是下岗职工，价格比市场里面自然便宜多了。弄得市场里交了租金和管理费的商贩很是不满，还来吵过一架，厂领导也是打哈哈：“全省都在说要优先照顾下岗职工，帮助他们积极再就业，他们这自己弄点生计很好嘛，要不然你们一个接一个回去养着？”

这些下岗职工刚开始多少还有点抹不开面子，不久后也都习惯了。姚恒芝在其中，不过她是主动要求下岗的，领导很是吃惊，又是感动，还把她做个典型表扬了一番，“人人都要学习姚恒芝同志，为单位排忧解难”。姚兆年说得没错，你知趣，上头也达意，这不姚恒芝是独一份给办了失业保险、低保、再就业保险，七七八八领得钱也不少呢。

不过她捂紧了嘴，领导也跟她明说了，这些保险名额是有数的，这是对她的奖励，就不要对外说了。

姚恒芝摆的是个卤菜摊子。这主意是苏楠给出的，苏楠说妈妈卤的鸡蛋、香干、牛肉都特别好吃，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只要妈妈你去卖，包管大家都闻不到别家的香味。

姚恒芝给苏楠这张小甜嘴弄得是睡觉也做美梦，她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第二天就在家里卤了一锅出来试试水。姚恒芝也不扭捏，她主动吆喝，切了一些放边上给人试味，有些熟人过来买菜、见到了打打招呼聊个天，吃一吃觉得味道蛮好，走的时候都买了些回去。

本来就做得不多，五点钟的时候就卖得七七八八了，她不由信心大增，转头就扎进干货铺认真配起药材香料来，回家熬卤水。苏楠放学回来一屋子飘香，搞得她口水都滴出来了。

按照苏楠的建议姚恒芝以香干和猪肚、牛肉这三种为主，卤鸡蛋这种很少有人特意来买，一般人还是吃茶叶蛋，这三件也是家常卤菜中最见功力的。香干取其价廉，猪肚和牛肉则是酒徒的最爱，也能在突然来客来不及做菜买了切切摆盘、也是上台面的。

果然卤香干卖的最好，每天都卖光。姚恒芝的香干是从一个五岗人那里进的货，五岗香干则是H省知名土产，特点就是整体比较硬，有嚼头，越嚼越香，很符合本地人的口味。香干入味，加上姚恒芝独特的配料味道更是丰富，光口吃就很好了。

有的买了就当零食吃，一路走一路就不自觉的吃着，人还没到家一整块就吃完了。反而是另外两件总是多少剩一点，毕竟现在大家都困难，改善生活也是割猪肉，牛肉猪肚什么的消费得还是少。姚恒芝也不在意，剩了的就拿回家给姚兆年下酒，或者牛肉就直接片了夹馒头，早餐苏楠就啃这么一个大馒头，美滋滋的。

这天姚恒芝看见张萍、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张老师。”

张萍惊讶的看过来：”苏楠妈妈啊，你也在这里卖菜了？不是听谁说你爸爸在城里另外给你找了单位吗？“

姚恒芝“嗐”一声，这就是谣言的可怕了，她爽朗的说：”苏楠外公自己这两年也要退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别人呢，何况现在大形势都这样，东家不嫌西家的。我呀，没文化没技术，这不就自己一点小手艺来摆摊，孩子大了要用钱的地方多，能赚一点是一点。“

姚恒芝一边说着利索的把卤肉和香干各切了一些装袋子里：”张老师，平时我们家苏楠给你添不少麻烦了，还有小宝这孩子也亏你关照了，这些你拿去吃。“

张萍推辞着：”哎呀这是干什么“口气倒也不很坚决，手里接过，俩个人就站着又聊了几句。

“你们家苏楠啊，这最后一年退步太大了哇，也是你们做家长的对孩子不关心啊。要我说怎么能在这关键的时候闹离婚呢，你看这不就害了孩子，苏楠就去九中了啊。“

姚恒芝笑笑：”楠楠说九中有九中的好，只要孩子自己愿意我们也就随她了。“

张萍啧啧两声：”九中听说风气差得很，我们家李志国是不要去的，他呀去三中，以后和苏楠就见不到面咯。“

姚恒芝觉得这话哪里有点怪，李志国和苏楠见不见有什么关系，平时也没见苏楠嘴里叨叨李志国，她老实的说：”你家李志国成绩是挺好的，能考上三中也不意外。“

张萍脸僵了一下，不接话笑笑就走了。姚恒芝还在莫名其妙，边上杜大姐早迫不及待说起来：“她家李志国差三中好几分呢，买分进去的。”

“这样啊”姚恒芝心里隐隐不痛快起来，你家孩子也不过如此，凭什么趾高气扬说我家楠楠，呸。

姚恒芝被张萍坏了心情，看看盆里剩下的没多少也就不想卖了，看她就收摊边上的都有吃惊。“楠楠一个人在家呢，我早点回去陪她。”姚恒芝笑着说，一边把剩下的收拢一下递给杜大姐“这些你拿回去给孩子吃。”

杜大姐连连推辞：“你自己留着卖，这是干什么。”

姚恒芝说“就这一点了你可别嫌弃。”两人推拉了一番，杜大姐推辞不过收下了：“那你在我这拿点菜去，今天进的菜还不错，挺新鲜的。”

姚恒芝点点头蹲下来挑拣好菜递给杜大姐，看着杜大姐粗糙的手吃了一惊：“这才多久，手怎么这样了。”

杜大姐不以为然的说：“一把年纪了还在乎这个，家里几张嘴要吃要喝，孩子要上学，老的是个药罐子。”

姚恒芝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杜大姐爽朗的笑了把菜装好递给姚恒芝：“我也知足了，卖菜的收入跟上班也差不多就是累点苦点。”

这头张萍沉着脸回了家，李志国正在看篮球杂志，见了他妈进门就随口问：“妈，晚上吃什么好菜？”

张萍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一顿骂：“吃吃吃，你配吃什么好的，你知道为了你花了多少钱吗？你怎么就不争气一点——“

”又不是我故意的！我说了我去读九中就是了，你自己硬要我去三中，又总这么说！你再这么说我就不读书了！“李志国大吼，一个暑假里他也是要抑郁了，他妈妈动不动就是家里为了你怎样怎样，可他觉得其实去九中也可以的，苏楠不是也去了九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