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集市，马有根将孟渔送到了棋摊子，就软磨硬泡地央求着要去看车和驴马。

想到左右就在一个集市上，孟渔也就没有再逗他，将他放走，然后自己一个人，围着这个四面都被草帘子遮挡，并且上面还有大篷子的棋摊，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来回看着。

一圈看下来，心中大致有了数，孟渔这才挑了一张整个棋摊相对棋力最高的桌子，挤在人群里也默默看起来。

没看几眼，棋摊主凑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赔笑道：

“这位小哥儿，从你进来我就看你转了一圈又转一圈，是第一次来吧？”

孟渔将他端详一眼，点头道：

“第一次，老板，你这里生意不错呀，人来人往的。”

棋摊主呲牙一笑道：

“小哥儿吉言，混口饭吃还行吧。小哥儿若是也来下棋的，我这就帮你寻一张桌子，然后你自报一下棋份，给你寻棋份相等的配对。这台子费嘛，若是一天，只收三个铜板，半日则两个铜板。”

说着，他又看看孟渔，然后捻了捻自己手指道：

“小哥儿若只是看棋的，则半日收一个铜板。”

看棋也要钱，这在哪里都是天经地义的。

孟渔点点头，不过还是左右看了看道：

“你的地盘你做主，收钱理所当然。只是，你这里只收钱和提供座椅棋具，不给棋客茶水么？”

棋摊主一愣，定睛看了孟渔一眼，脸色渐渐发冷道：

“这两日进城的樵子少了，很难买到柴火，过些日子送柴的樵夫和挑夫多了，会考虑小哥儿这个茶水提议的。”

孟渔一听，不觉也是一怔：

“什么意思，我还没怎么听懂，合着你这里是没有茶水的？”

棋摊主顿时不耐烦了，手一伸道：

“下棋半日两个铜板，不下棋看棋半日一个铜板，小哥儿，听清楚了吧？”

孟渔看了看突然有些发急的棋摊主，突然也是一笑道：

“老板，你这里有没有下的最好的熟客或者常客？若有，你把他们找来，也别说什么全天优惠只收三个铜板，只要找一个过来，台子费我一次性付给你十个铜板。”

谁知，棋摊主闻言，不仅没有兴奋，反而更加脸色凝重，满眼警惕地瞪着孟渔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个小娃娃家的，若是没事在这里信口雌黄消遣人，你可要想清楚喽，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孟渔一笑，摸出找马有根要的随身半贯钱，叮当有声地丢到棋摊主怀中道：

“这是五百文现银，谁有本事谁拿去，前提是得赢了我！”

有真金白银入手，棋摊主顿时打消了心底的某些疑虑，掂了掂手里的铜板，就是呲牙笑道：

“小哥儿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消遣的，棋瘾犯了，府上却又没有合适的对手，便寻到这里来找棋好的人耍耍对吧？”

说着，他扭头一招手道：

“黄一手，赶紧的，过来陪这位小哥儿耍两局。”

一个尖嘴猴腮，两眼滴溜溜乱转的精瘦汉子，应声而出，然后颠颠地跑了过来。

“黄棋主，是这位小哥儿要耍棋？”

黄一手望着棋摊主讨好地笑了笑，然后转头瞅了一眼孟渔，眼中闪过一丝狼见了羊般的厉色。

孟渔顿时心底发笑，也将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然后又奇怪地瞅了一眼棋摊主：

黄棋主，这是他的名字吗？

正想着，黄棋主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一眼黄一手，嘴里嗯嗯一声，然后将手里沉重的钱串子亮了亮道：

“看清楚咯，这是五百文现银，人家小哥儿说了，赢了你就从我手里拿去，当然了，还得抽三成份子。输了么，就滚蛋！”

在他这里赌局，竟然要抽三成的份子，真够黑的呀——

孟渔诧异地看了看两人，见两人轻车熟路，颇有默契，谁也没有异议，显然是早就这样干过多少次了，于是也就没有出声说些什么。

不过，自己出了现银，却不见摊主和对手有任何表示，那就不得不说话了。

“黄棋主是吧，照规矩我出了五百文现银，这应战的对手理应也要出相当的现银对吧？”

话音未落，黄棋主顿时面色大变，盯着孟渔道：

“原来小哥儿是来对赌的，根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偷跑出来消遣着耍乐子的？”

紧跟着，一旁的黄一手也开始嘀咕道：

“弄了半天，原来是砸场子的？黄、黄棋主，在下是靠陪棋吃饭的，可没有钱拿出来跟人对赌！”

闭嘴——

黄棋主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盯着孟渔道：

“看在小哥儿出手就拿了五百文现银份上，在下想问问小哥儿，你出来下棋，不找人陪棋的么？”

“找人陪棋，就得给人陪棋的酬劳，小哥儿这点没疑议吧。”

孟渔一听乐了，抬手指了指黄澄澄的钱串子道：

“陪棋付费，天经地义。只是黄棋主是不是把事情搞混了，你这里是什么样的大棋士，陪一局棋竟要收五百文大钱？”

“瞧瞧你这里的棋摊子，若收的单单是陪棋的酬金，我敢给你敢收，这样的要法到了衙门里也说不过去吧！”

黄棋主一听，马上表情一转地笑道：

“小哥儿说的是，嘿嘿，长安围棋公会管着这事哩，哪里的棋摊子棋馆子也不能胡来不是？”

“既然如此，小哥儿这是划下道确然要与人赌棋了！”

孟渔这才笑着点头道：

“不错，我手痒痒，正好闲来无事走到你这里，便来想顺道过过棋瘾。这五百文不多也不算少了，还请黄棋主找些最好的棋客过来——”

说着，他指了指在一旁听得有些目瞪口呆的黄一手道：

“实不相瞒，我下棋还行，所以也不欺负你们。这样吧，他若是你们这里下的最好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将他们全都找过来，我一个人跟他们同时下！”

一个人，同时与多人下，这、这怎么下呀？

四周听见动静，早就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顿时炸了窝，纷纷嘀咕起来。

黄棋主与那黄一手却是面色大变，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咋舌道：

“小哥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的可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