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剩余的,阿婆还会在赶集的日子拿到镇上去卖,补贴家用。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手脚没有以前灵活,做的也就越来越少了。
再加上前年她去山上砍竹子,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摔伤了,家里人就愈加不肯让她碰这些东西。只是实在闷的慌了,才肯让她慢慢做一些小玩意。
“是啊!在家天天也是闲着,就做几个菜篮子备着,不然以后我走了,家里再要菜篮子就得花钱去买了。”
和上了年纪的老人聊天,总是避不开生和死的话题,对此邢易是不太想聊的,总觉得这样的话题过于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没事,等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们每花一次钱买菜篮子,就会想起一次您在世时的好来。”再不愿意面对这样的话题,邢易还是选择直接面对,逃避有时候不见得能解决问题。
听到这个回答,阿婆掀了一下眼帘,眼睛直直盯着他看了还几秒,然后才“呵呵呵呵”的笑了出来。
这个笑,阿婆是发自肺腑的笑,没想到最后敢和她聊这个话题的人竟然会是邢易。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别人聊起关于她死亡的话题,大家不是用“您说什么呢,您会活到长命百岁的”来安抚她,不然就直接用其他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又或者是直接闭口不谈,强行结束不愉快的聊天。
其实她想,大家完全没有必要对死亡避之不及,反正每个人总会有死亡的那一天。家里人总是厌烦她经常提及这个话题,殊不知等她念叨的次数多了,等她真正去的那天,说不定他们心里的难受就会少一些。
有心里建设的死亡,总比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人容易接受的多。
两人慢慢地聊着天,时间就在聊天中不断流淌。
“阿易,你在那里干嘛呢?快点过来,到我们了。”陈雪兰站在院门口,双手插着腰,微微喘气。
好小子,害她找了半天,原来在这里。
“哦。”
邢易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来。刚刚听阿婆讲以前的故事,一不小心听入神了,都忘了时间。
“邢易,”阿婆在身后突然叫住了他:“待会你忙完了记得过来一趟,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个菜篮子等会做好了阿婆送给你。”
邢易顿住脚步,回头:“阿婆,不嫌弃,那我待会来拿。”
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说是不嫌弃阿婆,还是不嫌弃她做的菜篮子。
她慈爱地看着邢易远去的背影,心下感慨,像他这样的年轻人真心不多了。
按她的年龄和辈分,村里的小辈确实是要喊她一声阿婆,但那些话里,有多少是真心的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她知道像自己这种半截子身子已经入土的老人,除了拖累家人,早就不中用了。早几年她还喜欢出院门走走,很多年轻的小辈看见她偶尔还会叫她一句“阿婆”,然后不等开口就远远地跑开了,搞得她跟洪水猛兽一样会吃人似的。
人老了,身上就会一股老人的味,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味道不好闻。当然,她也明白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年轻人觉得和老人家没有话题聊不来,厌烦老人家的反复唠叨那些久远的事情。
可是除了那些年轻时候做的事,老人家还有什么可以和后辈讲的?
谁一生中最辉煌灿烂的时候不是发生在青壮年时期,不和他们唠嗑这些,难道和年轻人说自己腿脚不中用,大小便失禁的事?
你们愿意听,老人家还不愿意讲呢!谁还没个尊严了?!
所以这几年她出门走动的就少了,既然遭人嫌,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想到邢易,阿婆觉得吃午饭的时候她还应该和家里的小辈们多唠叨几句,让他们多读点书,你看像邢易这样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陪着她聊了那么久,都没有一丝不耐烦,更不要说嫌弃她了。
邢易跟着陈雪兰回到磨坊,里面除了陈林的媳妇张素素在整理东西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人。
邢易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看来他这随便到处走走,走的有点久啊!
难怪刚刚陈雪兰找到他的时候,一副生气想骂人的样子,要换做是他,估计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嘿嘿,妈我来,我来”,邢易一看到陈雪兰要提那桶米,赶紧走过去一把抢了过来,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了。
看着邢易狗腿的样子,陈雪兰就是心里有再大的气,也被气笑了。
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来表现!
要用石磨把米碾磨成米浆,需要两个人共同协作,邢易自认为理亏,于是就包揽下了最重的活——推磨。
陈雪兰用大勺子往水桶里舀了一勺,根据经验判断,勺子里舀了三分之二的米,三分之一的水,按照这样的比例,磨出来的米浆是最嫩滑细腻的。
然后根据邢易磨磨的速度,陈雪兰还要抓住时机,把勺子里的米倒进磨孔里。这个动作看似简单,但要准确地把握好时机却不容易,判断力稍微不足的人,勺子就很容易和推磨的磨炳撞到一起,米被撞洒到地上。
随着邢易不断推磨,一圈一圈又一圈之后,石磨上就开始留出乳白色的米浆,随着米浆越来越多,最后它们就顺着磨渠流到了早就准备好的桶里。
以前像推磨这样的活都是邢青柏做的,如今邢易回来了,自然都交到了他身上,给邢青柏减轻了很多的活。
这样看来,邢易回家种田,也不是全无好处的,最起码家里多了一个劳动力。
磨磨的过程是单调无趣的,只是母子俩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就磨出了大半桶的米浆。
又过去十几分钟,水桶里的米终于舀完,经过石磨的碾磨,全部变成了米浆。
邢易他们是最后一个使用石磨的,清洗石磨的工作自然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提着水桶,来到水龙头一旁,接满一整桶水,邢易才提着水桶回到石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