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堡主卧内,独自坐在书桌前的路德维希点亮煤油灯,推掉了全部的工作,表情郑重的在面前放上一张信纸。
这是一封需要他严肃对待,不能有丝毫闪失的信。
紧握钢笔的右手轻轻落下,刀削斧刻般的深色字迹随之呈现:
“路德弗朗茨阁下,我尊敬的父亲亲启:
非常抱歉,直至收到您的来信后才想起给您寄信围攻雷鸣堡要塞的军事行动让我一直无暇他顾,每日需要处理的事情更是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期间经历了许多波折,但在经历了豪赌般的惨烈攻城战后,我已于圣徒历一百年一月一日凌晨攻下雷鸣堡,血色独角兽旗帜再一次飘扬在克洛维王国的土地上。”
“请原谅您的儿子没有遵从您的意愿,做出了鲁莽而又大胆的决定但正如您教导我的那样,战争是一门科学是一门需要深入了解,缜密计划,绝不妄加臆断,在关键时刻需要莫大勇气的科学。”
“正因如此,尽管我一向对您的直觉深信不疑但这一次,我以一名前线指挥官的身份,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事实证明,这份判断或许不是完全正确,但也没有错得太离谱。”
写到这里的路德维希不由得顿笔,在拼命克制了将这段删掉的冲动后,才继续写了下去:
“我仍记得,您在我离开前曾经告诫我的内容这是一个动荡的时代,是一个寻求变革与突破的时代自圣徒历四十七年第二次秩序公议,将研发蒸汽机技术与运用的艾萨克兰德封圣后,秩序教会所竭力维持的平衡,已经到达了一个顶点。”
“新锐势力不计后果的扩张,旧日的力量试图夺回往日的荣耀随着诸王国、陆地、种族间过去遥远的间隔被打破,动荡与冲突已经到了不可避免的关头。”
“是的,我已经明白了这场帝国与克洛维王国之间的战争绝不会如很多人期望的那样,在几个月乃至一年内简单结束。”
“恰恰相反,它只是一个信号,一个标志和开始,一场规模更大,更惨烈,也更漫长的战争的开始!”
“维持着骑士与封建制度,落后而腐朽的帝国拥有广阔的领土和成千上万的骑士而我们连王国诞生都不过数百年的克洛维人,依靠整个秩序世界第一条铁路网,尽管领土狭小人口稀少,却能轻易集结远超帝国规模的军队。”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任何一方的失败都将不再仅仅是自己的失败而是一个势力,一种制度,一种体系的失败!”
“帝国要竭力维持自身的霸权,而新兴的克洛维王国想要争夺生存空间,争夺更多的生存资源,贸易份额争夺海洋与陆地的资源,就必须打破这一霸权。”
“双方都不会像彼此幻想的那样,在一两场伤亡惨重的战役后选择体面的结束在付出足够惨重的代价前,会不顾一切的将战争进行到底。”
“就像这一次的雷鸣堡之战:储备耗尽的帝国守军和被切断补给线的我,不约而同的将希望寄托在最后的胜利之上。”
“这场仓促而短暂,疑点重重的战斗,也许就是整个战争的缩影。”
“在这样注定会将所有势力卷入的战争中,如果秩序教会依然试图维持势力均衡,亦或是遵守过去的刻板原则,那将是十分不明智的。”
“为了弗朗茨家族的利益,我们决不能眼旁观,更不能只是被动的卷入其中,成为其他势力纷争的牺牲品!”
“基于这一点,您的儿子恳请拒绝您命我返回王都的要求围攻战结束后我将南下,与南部要塞的军团汇合,继续观察这场战争未来的走向。”
“为此,请允许我向您推荐一名叫做安森巴赫的陆军中校。”
“他是一名王家军事学院的毕业生,这次雷鸣堡围攻战的全部计划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尽管年轻,但内心缜密程度和对战局的判断,绝对远超那些酒囊饭袋,依靠贵族头衔上位的陆军参谋。”
“在我的运作下,他已经从一名普通的陆军上尉晋升中校,成为弗朗茨家族阵营中的一员,具体的出身和履历我已在信后附文。”
“此外,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此人应该和某个旧神派组织有所牵连若您认为安森巴赫可以为您所用,不妨从这方面尝试着手,兴许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当然,这只是一份小小的建议,是否采纳还请您酌情考虑。
您谦卑的儿子,路德维希弗朗茨。”
写完最后一笔,松口气的路德维希将信用信笺包好,小心翼翼的封上印泥,递给早已在旁边等候许久的罗曼中校:
“交给你了,越快越好。”
“是!”
面色冷峻的罗曼不动声色道,他接过信笺,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就在快走到门前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有事?”
望着挚友的背影,相处多年的路德维希察觉到一丝异样。
“不,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好奇心罢了。”
“好奇这个世界上,能让罗曼沃顿感到好奇的事情可太少见了!”
路德维希先是一愣,旋即轻笑道:“说吧,什么事情?”
微微蹙眉的罗曼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看向了路德维希:
“将军大人,您是路德弗朗茨之子,从小就生活在秩序教会内,应该见过不少关于旧神派施法者的案例吧?
“嗯,可以这么说吧。”
“那么在您的印象中,有过任何一个旧神派施法者,同时还是血脉之力天赋者的案例吗?”
“这怎么可能?!”
路德维希哑然失笑:“追随旧神和它们那邪恶的力量,本身就意味着抛弃自我和对信仰的背叛,永远失去了成为天赋者的资格!”
“更何况任何一个拥有血脉之力,继承七大骑士遗产的天赋者,又有谁会抛弃自己已经得到的力量,转而去追随被世人唾弃的所谓旧神呢?”
罗曼微微颔首,继续追问道:
“那么,您有没有听说过能让人死而复生的血脉之力呢?”
“死而复生?”
路德维希微微蹙眉,然后有些犹豫道:“七大骑士血脉,乃是一切血脉之力的起源虽然教会对血脉之力的诞生缘由存在争论,但这一点应该是没什么异议的。”
“而即便是七大骑士中最接近死而复生的圣杯骑士洛兰,也仅仅是生命力比常人更加顽强而已,还远远达不到复活的程度。”
“这种事情,身为狂猎骑士天赋者的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没错。”面色淡然的罗曼沉声道,沉稳的声音带着不易被察觉的颤抖:
“只是不值一提的好奇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