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整场宴会就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将气氛推向了巅峰。
精灵大使莫里斯佩里戈尔端着一杯葡萄酒,风度翩翩的不断游走于宾客之间,谦逊的接收所有人对他刚刚“和平宣言”的称赞,用幽默且风趣的谈吐征服着那些刚刚踏入社交场合的年轻小姐们。
他今晚简直得意极了。
秩序之环在上,如果不是因为没钱贿赂精灵王近侍,他一个拥有八分之七“纯血”的精灵,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到伊瑟尔精灵宿敌的首都担任大使?
但谁也没想到,帝国竟然突然就对克洛维王国宣战了。
更没有人想到拥有本土优势和要塞的克洛维,竟然在帝国面前节节败退!
原本战战兢兢,担心克洛维王国入侵伊瑟尔,自己会被当成人质扣押甚至砍了脑袋的莫里斯佩里戈尔,一夜之间发现整个克洛维上流社会都在讨好他。
弄清事情缘由后,他便开始四处“走穴”,在各种场合向这些克洛维人传递“伊瑟尔精灵如何热爱和平”的言论,然后收获大笔的回报。
今晚的宴会也是他“例行走穴”之一,唯一略有不同的是,这次到场的还有克洛维王国的总主教。
路德弗朗茨大人很慷慨,光“见面礼”就有十万金币,并且暗示事成之后自己能拿到更多但问题在于,他必须做出一定的承诺。
这实在是很让莫里斯为难,让他更为难的是那位总主教大人竟然真的说服了克洛维人,停止扩张铁路,裁员四千人。
带着微醺的面色,风趣又端庄的精灵大使在用一个帝国人的笑话引起客人们哄笑后,不动声色的走出了人群。
临走前他还不忘和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偷偷示意,暗示对方“自己不会锁门”,才悄然离开了宴会大厅。
走进圣艾萨克学院特地准备的休息室,坐在书桌前的莫里斯拿过一封信纸。
他准备近期克洛维骚动的情况原封不动的告诉精灵王,再吹嘘下自己是何等“据理力争”,让克洛维人“满心不甘”的削减了铁路方面的投资劝谏陛下“对帝国的要求虚以为蛇,静待时机”,待到克洛维城发生暴乱到无法收拾时,再“高举义帜”,与帝国大军并肩作战,趁机索取克洛维的南方领土
“咚咚咚!”
略有些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借着酒劲越写越兴奋的莫里斯。
被打断的精灵大使有些不太高兴,但突然想到有可能是某位聪慧的小姑娘明白了自己的暗示,又开始浮想联翩起来。
克洛维王国发达的纺织行业和化工业,让这里的女孩儿远比传统的伊瑟尔精灵们更热衷化妆打扮,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的精灵大使感受到了跨越种族的浪漫。
“咳咳请进。”
清了清嗓子,慌忙间收起信笺的莫里斯从书桌后起身,从一旁的酒柜上取过瓶鲜艳如血的上等红酒。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年轻学士,略有些失望的莫里斯微微蹙眉虽然这位学士看起来也挺清秀的,但他并没有那方面的爱好。
“对不起,请问您是”
“您可以叫我布洛恩,是梅斯霍纳德教授的学生。”
年轻学士双手背在身后,稍微躬身行礼道:“请问您现在是否有时间喝杯咖啡,教授希望能和您私下聊一聊。”
“抱歉,但我不认识什么梅斯霍纳德教授。”感到有些莫名的精灵大使微微蹙眉,但依然保持着他一贯的风度:
“请您转告这位教授,就说我”
“砰。”
话音未落,面无表情的布洛恩已经走进了房间,抵死了房门。
微醺的莫里斯瞬间酒醒,放下酒瓶的右手按住了腰间的配枪:
“您想要做什么?”
布洛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背着双手,缓缓迈开脚步。
“呼”
莫里斯猛地起身,右手猛地掀开礼服外套,露出了手中紧握的枪柄:
“布洛恩先生,我警告您站住,我想我们应该都不想让事情变得不太体面对吧?”
就像没听见他的声音一样,布洛恩依然在一步一步的迫近,冷汗从莫里斯的鬓角滑落。
“咔嗒!”
精灵大使将枪口对准了年轻学士的身影。
“这是最后的警告!”莫里斯紧张的绷紧神经:
“您再不停下,我就要开枪了!”
年轻学士的身影一顿,迈出的脚步悬在半空。
可就当莫里斯终于松口气的时候,突然看到冷漠的布洛恩嘴角勾起冷笑,继续向他走来。
感到自己被耍了的精灵大使,心中燃起怒火的他借着酒劲扣动了扳机。
然后什么也没发生。
“这?!”
惊愕的莫里斯浑身一震无论他如何用力,右手的食指都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始终无法扣动扳机。
自己的身体被控制了?!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中充斥着愕然。
布洛恩背着手站在桌前,故意用额头顶住了莫里斯的枪口。
“莫里斯佩里戈尔大使,您似乎很惊讶。”看着他的表情,布洛恩冷笑道:
“您为什么要惊讶呢咒法师莫里斯阁下?”
“你怎么知”
惊愕的莫里斯脱口而出,但下一秒立刻戛然而止的改口:“你这个疯子,这里可是圣艾萨克学院,秩序教会的地盘!”
“你信不信只要我喊一声,就会有审判官冲进来用火枪把你打成一滩碎肉,再把你的脑子和心脏挖出来?!”
“我知道。”
布洛恩淡淡道,冰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嘲弄的光芒,轻轻握住了精灵大使手中那精致而且有花纹的配枪:
“我甚至知道现在就有三个审判官,正埋伏在我们隔壁的房间里,等待我使用魔法让自己曝光的那一刻。”
我就知道!
莫里斯内心狂喜,但旋即就意识到某些地方不太对劲既然对方知道自己被盯上了,那他怎么还会自己?
为什么他对自己施法,隔壁的审判官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是个陷阱?!”
“聪明。”
一边回答,年轻学士一边将手枪放在桌子上:“这个房间之前是梅斯霍纳德教授的办公室,因为要举办宴会被临时征用,作为提供给某些贵宾的休息室。”
“理由很简单全体教授中,梅斯霍纳德教授是唯一不会锁门的一个。”
“就在刚刚,您竟然使用了教授的钢笔。”
面色惊恐的莫里斯依然保持着站立举枪的姿势不仅仅是手指,现在整个身体除了头部,都已经失去了控制!
“来人啊,这里有个旧神派!”
“救命!谁都行,快来帮帮我!”
声嘶力竭的叫喊在房间内不断的回荡,但门外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动静,整个房间仿佛都与世隔绝了。
精灵大使愈发的惶恐,难以置信的看着朝自己冷笑的布洛恩:
“难、难道说整个房间都是你们设好的陷阱,你们早就知道我会进来?!”
“不,而且我也不知道。”年轻学士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剂:
“但屋外的人不可能听见你的声音,因为梅斯霍纳德教授的办公室拥有特质的隔音墙。”
“隔音墙?!”
“没错,上等石膏板加上火山列岛进口的岩棉,采用时下最新的墙体设计,就算房间内炸了一颗手雷,外面也只能听见一点点细小的动静。”
把玩着手中的药剂瓶,望着玻璃壁内迷幻的紫色液体,布洛恩冷冷一笑:
“和传统的帝国与伊瑟尔精灵旧神派不同,我们克洛维的施法者在遵循三旧神意志的同时,也是尊重科学的。”
“你”
惊恐不已的精灵大使长大了嘴巴,他先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头部也已经不受控制,整个身体都已经处在对方的控制之下。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布洛恩将药剂瓶放在自己面前,从口袋中抽出一支玻璃针管,冷冷的看着自己:
“就比如说这瓶药剂如果我直接打开瓶盖,倒进你的嘴里,无论如何都会有魔法气息泄露出去,让隔壁房间的审判官们察觉。”
“但如果我直接用针管注射在你的静脉血管里,那就能延缓三到五分钟的时间。”
看着年轻学士用针管将瓶子里的药剂抽出,近乎绝望的莫里斯背后寒毛一根根的竖起,甚至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一个能在钢笔上拓印魔法还不留丝毫痕迹的施法者,绝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三阶咒法师能够反抗的!
冰冷的药剂从自己腕部注入,他甚至能看见那散发着紫红色光亮的液体顺着血管流淌,一点一点吞噬了自己的手臂,然后肩膀,胸部,躯干
充满无法言喻的诡异感犹如实感般包裹着自己的心脏,濒死的绝望让莫里斯本能的反抗,甚至主动解除隐秘,希冀于屋外的审判官能够察觉。
但这终究是无谓的挣扎,他甚至无法阻挡药剂的流淌,紧闭的房门也没有任何会被人撞开的迹象。
“为什么要杀我?”
望着布洛恩转身离去的背影,趴在书桌上抽搐着不止的莫里斯,扯着沙哑的嗓子问道:“你难道不清楚如果我死在这里将意味着什么?”
右手握住门把手的布洛恩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回首,用一种看向叛徒的眼神凝视着仍在濒死挣扎的莫里斯:
“这不是一个真正的施法者会提出的问题。”
话音落下,布洛恩甩门而去。
“情况怎么样?”
休息室隔壁的房间内,科尔多利安一改平时嬉笑的脸孔,表情严肃的看向双眸猩红的塞拉:“有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女审判官沉默了很久,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
“布洛恩的身上的确有微弱的魔法痕迹,但太微弱了,连使用一次普通魔法的水准都没有,不足以当成证据。”
“那把他带走审问总够了吧?”
“黑法师已经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了,以现在的情况将他最重要的亲信带走,和正式宣战无异。”
“宣战就宣战,难道我们还要怕一个施法者不成?!”
“前提是精灵大使和总主教都不在这里。”
“那又怎样,何况精灵大使说不定都已经死”
话停在嘴边的次等审判官,忽然间瞪大了眼睛。
趴在门缝边的两人透过窄窄一道缝隙,看着隔壁休息室的房门再次被打开,活生生的莫里斯佩里戈尔推门而出,朝走廊另一端的楼梯走去。
他身上的礼服看上去有些凌乱,像是被狠狠的揉捏过的样子,醉醺醺的面色也有些萎靡不振,半睁着眼睛,虚浮的脚步一上一下。
联想到几分钟前离开的布洛恩,一男一女两个审判官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科尔多利安有些尴尬的开口道:
“你说会不会和我们想的一样?”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面无表情的女审判官果断否决道。
“别装了,我的塞拉维吉尔大小姐我就是看了你收藏的小说才知道的!”
“什么小说?我完全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呵呵说实话吧,我觉得那个叫布洛恩的小子长得挺清秀的,难不成他是你喜欢的类型?”
“科尔多利安阁下,我真没想到你不仅是一个蠢材,还是一个小偷外加阴谋论者!”
“承认了吧,你果然也是这么想的!”
“我对你说的东西一无所知!”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始终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劳伦斯忽然睁开了双眼,从椅子上起身:
“好了,不要吵了!”
“队长?!”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道。
“塞拉,你去休息室检查情况,看看对方有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劳伦斯拖着喑哑的嗓音沉声道:
“科尔和我去宴会大厅,即便今晚不能抓捕黑法师和布洛恩,我们也要盯紧这两人的一举一动证据当然很重要,但如果情况恶劣,必要时也可直接行动。”
“我们是宗教审判所,我们不为某个王国或者国王而战,我们守护的是整个秩序世界的信仰!”
“是!”
表情凝重的三人起身离开,但就在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楼下的宴会大厅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紧接着,尖锐的惨叫瞬间响彻整个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