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泰十一年临近年关的一个大晴天,东昊护国神山昊山巍峨矗立,祥云环绕,瑞气千条,站在山中便让人感觉神清气爽,这东昊国的国名便是来自于这座神山。
一行十几人护卫着一顶青呢软轿来到位于昊山半山腰的东昊圣寺千佛寺前。
一位高大魁梧身着锦服年约二十六七的大汉转身从软轿里扶出一位气质高雅大腹便便的夫人来。这大汉身着便服,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杀伐之气,对着眼前弱质芊芊的夫人,举手投足之间却分外温柔小心。
随侍的护卫们安静地在两旁列好,有两个侍卫已经先行进入寺内开道。两个丫鬟随即接过夫人的手臂扶住。
这颇有威势的大汉便是虎贲将军孟岳峙,拖着个大肚子的是他怀孕七个月的夫人孟李氏。
孟岳峙仔细观察着孟李氏略有点疲色的面容,颇有点担忧地说:“夫人这一路可感觉累么?虽说这个孩儿来之不易,得来这神山圣寺感恩还愿,但是夫人身子渐重,车马劳顿到底危险。有这心意,佛祖菩萨们自然领会得到,便是晚几个月来也不防事的。”
孟李氏温柔地对丈夫笑着说:“妾身不累。妾身嫁给夫君多年膝下空空,连妾身不顾夫君反对为夫君纳的两个妾室都未有所出。多亏来这神山圣寺朝拜,得佛祖菩萨庇佑,方才得了肚里这个孩儿,着实不易。
妾身想在生产前再来圣寺祈愿,希望能一举得男,生个麟儿为孟家传宗接代。妾身身子渐重,这年前再不来,怕是后面来不动了。夫君自出门前便不放心妾身,一路问询,如今不是好好的到了圣寺了么。如今到都到了,且莫再说那些话了,让菩萨听了去,倒怪我们不诚心。”
孟岳峙应声道:“是是,该拜拜,请佛祖及菩萨庇佑,顺顺当当生下孩子。能生个儿子自然最好,但是最打紧的便是你的身子。我只要你安好便可,生男生女倒是其次了。”
孟李氏闺名李若拂,是御史大夫李以夫嫡女,李家乃官宦世家,官场门生故旧遍布。孟岳峙却是一介粗莽武夫,虽然天资聪颖勇武过人,当年也不过是个小小偏将。
若不是孟岳峙从劫道山贼手里救下李府家眷,得了性格外柔内刚的李家小姐的芳心,坚持要下嫁救命恩人,孟岳峙也高攀不到这样的如花美眷。好在孟岳峙争气,这几年已经积功至虎贲将军,总算给李府挽回了面子。
对于这位在微时便赏识自己又满腹诗书气质高华的夫人,孟岳峙向来是爱惜到骨子里的。听闻丈夫这么说,孟李氏倒也不意外,低头笑笑,一行人便依次进庙里去了。
这个时候来千佛寺进香的信众并不多,一般从除夕开始才是人山人海的盛况。大殿香烟袅袅,寺内鸟声阵阵,倒更显得清幽。
孟家一行人拜过菩萨进过香,添过香油钱后,孟岳峙与小沙弥闲聊,问起普弘大师,小沙弥回曰普弘大师云游回来,此时做完早课正好有空,不知是否愿意见客。孟岳峙大喜。这普弘大师可是有名的得道高僧,佛法精深,传闻已能参天道,知轮回,但经常云游在外或在寺内闭关修行,寻常人难得一见。
孟岳峙托小沙弥带话,求拜会普弘大师一面,普弘竟然允了。孟岳峙爱重发妻,紧张子嗣,这个时候能请普弘来讲说一些佛法,到底心安些,也是难得的缘法。
孟岳峙夫妇在茶堂见到了普弘。普弘与孟氏夫妇见了礼,却并未急着讲解佛法,反是细细看过孟李氏,眼里闪过诧意,面色凝重起来。
孟岳峙心惊,追问普弘。普弘沉吟道:“老衲观孟夫人色气与他人不同,又腹中沉重,他日生产之时,怕是有一大劫。”
孟岳峙夫妇闻之大惊失色,急求普弘详解。
普弘犹豫道:“《大方广佛华严经》有云:‘菩萨住于正道,不行占卜,不取恶戒,心见正直,无诳无谄,于佛、法、僧起决定信。’老衲本不该轻易为他人卜算。但今日与你夫妇见面即是有缘,却也不能见死不救。且待老衲算上一算。”
普弘谨慎打卦后,告知孟氏夫妇:“孟施主与男性子息相冲,此生无子。而孟夫人则与女性子息相冲,生女则克母。你二人的命数原是孤独终老,难有子息。夫人这腹中胎儿该是个女胎,故此夫人生产之时会有一大劫。而这孩子,亦非普通人的命格。”
听闻普弘说到二人难有子息,夫妇二人面色变得煞白,再听得普弘说孟李氏生产之时会有大劫,孟岳峙惊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求普弘指点破解之法,孟李氏哭泣着扶着肚子也想随之跪倒,被普弘赶紧虚虚扶住制止,又赶紧请孟岳峙起来坐下。
普弘沉吟了一会,说:“男克父,女克母,为今之计,只有非男非女才能避过一劫。”“非男非女?”孟氏夫妇迷惑不解。
“然也。”普弘道:“既然孟夫人腹中乃女胎,出世后,可当男养,即可算非男非女,以混淆天命,避过劫数。”
“难道我孩儿得一辈子假装男身,无有恢复本来面目之日么?”孟李氏急道。
“且待养到二十岁再看吧,这孩子自有造化。”普弘定了定,安慰说:“命有业定,业力却有定业和不定业之分。若多种善因,自也会有因果变化。今日老衲已说话太多,两位施主且好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