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回东昊的主意后,孟云婳就开始观察起风荷苑的守卫来。
楚琮对孟云婳的能力很清楚,因此风荷苑的守卫极其森严。各个重要的点位都有精兵轮班把守,一个视线死角都没有。把个不大的风荷苑围得铁桶也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面关押了什么了不得的危险人物。
以孟云婳的武艺来说,尽管楚琮派来围住风荷苑的都是精兵强将,要挡住她还是不够的。只不过,他们只需将孟云婳的脚步拖上一会儿即可。只要风荷苑这边一有什么动静,整个王府的兵力都会源源不断地涌过来!
孟云婳武艺再高强,也不过是一个人,就算和客院的季老三等人汇合,也挡不住整个王府人的围攻。而且,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就算出了睿王府,也绝出不了楚都寿春。
仔细观察过周围的情况后,孟云婳很是发愁。硬闯是闯不出去的。守卫盘查得很严,乔装打扮成侍女出去也不现实。最好的方式就是用迷药,把守卫悄无声息地迷晕,然后再偷偷溜出去。
可是迷药哪里来?孟云婳再好的医术,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孟云婳在风荷苑苦苦思索了两日后,把侍女小玉叫了过来。
经过黄锦书中毒案后,孟云婳就知道风荷苑里到处都是眼线。虽然后来风荷苑里的人被楚琮换了一拨,但也一定会有黄锦书或者白芷华的新眼线混了进来。孟云婳一直在留意观察,猜测侍女小玉应该是白芷华那边的人。
孟云婳直白地跟小玉说:“我有事要私下和王妃谈。请你帮我跟王妃传个信。此事不可让其他人知晓!”
小玉乍然听到这样的吩咐,有些心虚,说:“王爷吩咐过,您在风荷苑内的一举一动都要向他禀报。奴婢不敢私下传信。”
孟云婳冷哼道:“是谁派你来这里的,应该向哪个主子效忠,你心里很清楚!就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我要跟你主子谈的事对她也有好处。所以你放心,尽管大胆去向她汇报!”
小玉被孟云婳的气势压得一激灵,诺诺应是。
白芷华果然如孟云婳所料,很快过来了。
白芷华将侍女们都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进了屋。
屋内只有孟云婳一个人在。
孟云婳没有起身施礼,指指另一边的位置说:“请坐。”
白芷华并未计较孟云婳的失礼,向孟云婳微微一笑,走到那个位置坐下了。
“王妃好胆量,独自前来,也不怕我这个恶毒女人再次加害于你!”孟云婳讥讽道。
“孟姑娘说笑了。”白芷华不动声色地回道。
“王妃端的好演技!”孟云婳稳稳地坐着,眼神锐利地射向白芷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致命!只怕谁也没想到,王妃水性竟然这么好,更没人想到,出名贤淑善良的睿王妃竟然会做这么阴险的事,而且下手如此之狠,为了让人相信,竟连自己腹中孩儿的安危都不顾!”
白芷华爱怜地摸摸自己的肚子说:“我对自己的水性有数,不会伤到我的孩儿的。”
“去问樵别院避暑应该就是为了实施这个计谋,只怕侧妃也是您故意引开的吧?”
“是。”白芷华平静地承认了。
孟云婳冷笑道:“王妃就这么容不下我么?我自认并无争宠之心,在王府安分守己,我怎么得罪王妃了,为了除去我,竟劳动王妃花那么多心思,不惜拿自己和孩子去冒险!”
白芷华眼神复杂地静静地看了孟云婳一会儿,才开口说:“落水之前,我跟孟姑娘说过,我跟王爷少年夫妻,新婚的时候,也是很恩爱的。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王爷风度翩翩、才华横溢、温柔体贴,是所有女子做梦都想嫁的那种男人。我第一眼见到王爷,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你可以想象,当时我嫁给王爷,有多么幸福,每天甜得简直像做梦一样。”白芷华想到过去,神色有些恍惚。
孟云婳想起上元节初见楚琮时的心动,能理解白芷华当时的感受。
“我爱他,爱到可以为他做任何事!”白芷华毫不羞涩地说:“履行好王妃的职责,替他管好家,包括为了他,忍住嫉妒,照顾好他的姬妾。”
“只是,你跟别人不一样!”白芷华悲凉地说:“王爷对你动了真情了。我从没见王爷这么在乎一个人过,在乎到为你不顾一切,在乎到举止失度,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王爷敬我,爱我。他纳多少个其他女人进门,我在他心目中,也是和其他女人不一样的。这让我能说服自己,平心静气地接纳其他女人。你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变成你才是他的独一无二!府中的事,王爷横加干涉,事事以你为先。对他来说,只要你开心,我们其他人的感受已经不再重要。这是我无法忍受的!”
白芷华红了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白芷华咬了咬下唇说:“我承认,我没有大家认为的那么贤淑大度。可是,面对自己深爱的夫君被别的女人抢走,谁又能真的做到心无波澜,若无其事!”
孟云婳怒道:“即便如此,你就能不择手段地害人么!”
白芷华默了片刻,缓缓起身,向孟云婳走了两步,盈盈拜倒说:“这事是我对不住孟姑娘,芷华在这里向姑娘请罪了。”
不料白芷华做出这个举动,孟云婳楞在当场,片刻后才回过神,冷冷地说:“你这是做什么,这里没有其他人,惺惺作态做给谁看?”
白芷华起身,诚恳地说:“我知道这里没有其他人,所以才和姑娘开诚布公地说的。今日我说的话,字字属实,句句出于真心!事到如今,我没必要对姑娘客气。如果我真要害姑娘,只要咬定是姑娘故意推我落水,意图谋害我和皇嗣,即便有王爷护着,姑娘不死也得扒层皮。就算侥幸不死,也绝无可能再嫁入王府!姑娘是个聪明人,当知我不是虚言恫吓。”
孟云婳默然,白芷华所言不虚。以白家的地位和楚琮目前的处境,白家若一意要追究她的责任,只怕她真的会凶多吉少。
“原本我没必要跟姑娘说这些。只是,抛开王爷的事不论,孟姑娘算得上是女中豪杰,我对孟姑娘很是欣赏敬佩。若不是你我二人都爱上了王爷,我必将孟姑娘引为知交好友!芷华此生除了这件事外,从未做过亏心之事。如今迫不得已以此卑劣手段伤害姑娘,我心中实是愧疚难安,所以才跟孟姑娘说这些,期望得到姑娘原谅。”白芷华眼神恳切,不似作伪。
孟云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白芷华如今将姿态放这么低,坦陈心迹,诚恳道歉,孟云婳的心便有些软了下来。但想到她对两人感情造成的巨大伤害,还是心意难平。
孟云婳冷着脸说:“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
“孟姑娘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芷华无话可说。芷华原本也是个清清白白,干净良善的女子,如今被迫做出如此之事,自己也鄙视自己!”
白芷华叹了口气,说:“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一身本领,不用靠家世,不用靠男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你就像天空翱翔的鹰,可以自由选择想去的方向。而我,再体面也不过是笼中的金丝雀,离开攀附的男人,便一无是处。如果可以,谁愿意做勾心斗角的卑劣之事!只是深宫之中何来净土,为了自保,我也只能随波逐流。”
孟云婳沉默了,白芷华说的一点也不错,宫里的肮脏勾当要多不少,人人都在挣扎求存。虽然白芷华是陷害了她,可比起其他人,她已经算下手轻的了。如果自己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时间久了,也难保心性不被侵染,难说以后她会不会变得比白芷华更坏。想到这里,她不知该鄙视白芷华好,还是同情白芷华好。
白芷华观察着孟云婳的神色变化,说:“孟姑娘这样出众的风流人物被束在小小王府,收敛脾性,忍气吞声,真是太委屈了。你本该自由自在,潇洒红尘的。”
孟云婳听了这话却是笑了:“王妃想赶我走,太直白了些吧。你也算煞费苦心了,好话说尽!”
白芷华面色不变,说:“芷华说的不对么?孟姑娘这段时间在王府,过得可还开心,可还适应?”
孟云婳起身,抬头傲然看向窗外远方,说:“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如你所愿,我这就离开睿王府,离开楚琮!”
白芷华的眼睛微微一亮。
“不过,如今的情形王妃很清楚,我无法自己离开这里。我需要帮助。这也是我今天请王妃过来的原因。”孟云婳回首看白芷华说。
白芷华平静地说:“姑娘需要什么样的帮助?芷华定尽力而为!”
孟云婳走近白芷华,轻声说了几句。白芷华点点头,和孟云婳又商谈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白芷华停住了脚步,回身对孟云婳深深施了一礼,诚挚地说:“对不起......谢谢你......”
孟云婳淡淡地说:“王妃走好。”
离开风荷苑后,湘云轻声地问白芷华:“王妃为何要护着那个女人,还要向她示弱,自降身段去求她走?明明只要您说是她推你落水的,王爷也护不了她!”
“上谋攻心。孟姑娘并非寻常女子,她有本事,有傲骨,吃软不吃硬。这种女人,对感情有洁癖。她不是不懂权谋,只是不屑于动用权谋去跟人争宠而已。反正王爷无论如何都不会看着她死。我又何苦把她逼到绝境,逼得她不得不为了自保反击,从而给自己添一个可怕的敌人。何况......”
白芷华叹了口气说:“若是她变得很惨,王爷必定心疼,对她更加怜惜。即便此事我才是受害者,但事情因我而起,王爷心疼她,必定暗自迁怒于我。我不想因为她失去王爷的信任和宠爱。反之,我护着她,王爷对我心存愧疚,会对我更好。所以,让她自己萌生去意才是最好的。这样王爷也能够真正死心......”
楚琮不但将风荷苑围得滴水不漏,还派人监视住在客院的季老三等人。这两天季老三想了各种办法也没能联系上孟云婳。他直接跑去找楚琮,楚琮却不在府中,一时无计可施。
白芷华和孟云婳谈妥后,立即派人悄悄将消息传递给了季老三,让季老三等人做好接应的准备。
消息很快通过飞鸽传到了北武。顾远亭焦心已久,收到消息马上打算出发。
穆重山也派了一些好手,隐去了身份,跟随顾远亭赶赴南楚。
这两天楚琮心里也不好过。为了眼不见为净,免得自己心软,将孟云婳软禁后的第二天,楚琮就自请去了灵州视察灾后重建工作。
李逸夫便是受灵州贪腐案的牵连而去了相位的。楚琮这次主动要求去条件艰苦的灾区视察,也是有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爬起的意思,此举甚得嘉庆帝的嘉许。
白芷华和孟云婳面谈后又过了两天,楚琮已经到了灵州的腹地,离寿春已是千里之外。
湘云进来向白芷华悄声汇报,沿路接应的人已经安排好,迷药也已经准备好了。
“好,将迷药交给小玉。让小玉转告孟姑娘,今晚子时,接应的人会在后门等候。你去通知一下客院那边也做好准备。”
“是!”湘云看了看白芷华,欲言又止。
白芷华扫了一眼湘云的神色,说:“有什么事,说吧。”
湘云咽了口唾沫,才小心翼翼地说:“王妃,这次可是孟姑娘自己要走的。而且,她在大楚人生地不熟,想要顺利逃脱,路上可全都得听我们的......”
白芷华皱眉说:“你想说什么?”
湘云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孟姑娘一时受了委屈,要回东昊。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后悔,再被王爷一求,就又改变主意要回寿春了。那这样我们不是白冒险白忙活了么!”
白芷华手一紧,说:“那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湘云心一横,忽然跪下来说:“趁她在我们手上,不如......”湘云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