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轿子已停了下来,落在一处华美高大的楼宇前,这栋楼宇倒置而立,门前一对石制恶兽,目露凶光,像是会活过来似的,甚是古怪。
鲜红的大门次第洞开,如人世间深宫大院一般,一眼望不到头,片片油油绿瓦,覆盖着红色横梁,红艳艳的墙壁上,几处阳世间的图景,醒人眼目。
梦一男移步向前,一道绿光照面而至,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梦一男一跃而起,斜斜地飞向门楣上一面古铜镜,眨眼间,一副骷髅样子的灰白色气体掉落下来,而后,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梦一男惊讶地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想不到,我以为只是鬼骨受损严重,现在看来,魂魄也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女子严肃地说道。
“那是我魂魄?”
“严格来讲,只是你的命魂跟中枢之魄。”
梦一男发现,无法直立的人形白雾中,隐隐藏着另一个、稍微暗淡一些的白影。
“如果只是鬼骨受伤,宫里的洗骨池就可以治疗,但这魂魄受损…”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听上去,像是事态有几分严重。
“魂魄受损,又当如何?”梦一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就要去三山五河,找回因为受伤,而散去的那一部分魂魄,否则到了九阴山,被渡引使者抓去了魂魄,便很难再找回来了。”
“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这一次就当我是报答你吧,事不宜迟,先医治好鬼骨上的伤,后面再作打算。”女子急切地说道。
话未说完,在几名侍女的引领下,梦一男朝着一间屋子走去,屋子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并不宽阔,但却陈设讲究,各种梳洗打扮的器具一应俱全、精美绝伦,一眼便知,这是女人的房间。
屋子中央,锦屏围绕中,一个刻花的木桶静静地摆放在地板上,边沿上,挂着几件女人的贴身衣物,几名侍女忙里忙外,最后取出几个淡绿色的瓷瓶,分站在木桶四周,一言不发,眼光紧盯着梦一男。
而一向内敛低调,遇见女人有些腼腆的梦一男,此刻,更是一脸窘态,胀红着脸,向这几位活菩萨望去一眼,手上不敢有任何举动。
“奴婢为圣女宽衣解带,入桶沐浴。”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几名侍女齐声说道。
随即,便移步走上前来,打算为梦一男褪去衣物,沐浴更衣,梦一男吓得连忙后退,双手紧紧护在胸前,一脸尴尬地望着这几名侍女,那情形,像是在说放过自己。
几名侍女,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完全不明所以,很快,又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而梦一男更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
“你们阳间人,酒色成性,真到了跟前,又推三阻四,顾及自己的颜面,真不痛快,倒不如几个女鬼,豪爽洒脱。”
“再说,你我既为一体,又何须偷看?”
女子一席话,竟让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感到万分羞愧。
梦一男不再言语,任凭几名侍女摆弄自己的身体,只是脸上红的发烫,甚至连脖子上,也有一丝滚烫,梦一男呆呆地望着近处的锦屏,害怕跟任何人有目光接触,却也不敢闭眼,生怕眼睛一闭,又招来一番奚落。
就这样,梦一男在煎熬中挺过了一会儿,发现几名侍女已将自己剥了个精光,而木桶里面没有一滴水,梦一男正纳闷儿,几名侍女托起先前准备好的瓷瓶。
瓶身缓缓倾斜,瓶口对准梦一男,四道灰色的浓雾渐渐涌向木桶中,一转眼,木桶里面雾气腾腾,盛装着大半桶绿的发稠的玉液,梦一男感觉浑身通透,像是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排出积蓄已久的欲念病痛、往事回忆,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不计其数。
这种酣畅淋漓、轻松自如的感觉,令梦一男一度沉溺其中,突然一阵拉扯,好似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脱落下来,随后,一具骷髅从绿液中冒了出来,静静地注视着梦一男。
骷髅近在咫尺,梦一男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他想起女子所说的话,正是这具鬼骨受伤严重,需要医治。
鬼骨缓缓低下头,像是很痛苦的样子,左肩以下,一根肋骨上出现几个破洞,另一根几乎断成了两截,而右边的情况,更加糟糕,有好几处都是空缺,完全缺失。
很快,鬼骨仰起头,直起的上半身,逐渐滑向绿液中,嘴里冒出阵阵寒气,最终,整个骨架完全没入了绿液里。
与此同时,旁边一名侍女从腰间取下一个小瓷瓶,轻轻晃了晃,然后打开瓶塞,一股灰白的浓烟冒了出来,接着飞向木桶,一阵沙沙沙的声响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木桶里。
果然,浓烟散去后,梦一男低头细看,绿色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颗粒,一眨眼就沉了下去,水面上洁净如初。
梦一男正好奇,几个水花过后,鬼骨从水面下冒了出来,而先前的几处伤口已经愈合,缺失的肋骨也补了上去,浑身骨头焕然一新,仿佛刚生长出来一样。
接下来,鬼骨又朝梦一男呆望了一阵,好似识得眼前人,又或完全陌生,只是出于邂逅,打招呼罢了,而后便潜入了水面下,一阵熟习的拉扯、拖拽,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而更衣出浴的梦一男,已是一个崭新如初生的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