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皇位上的东方宸想到前段时间的激烈状况心里已经无波无澜了。
那一日,南宫麟进了皇宫,东方宸站在外面看着他和曾经也是相貌堂堂的父皇一坐一卧,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级,却已经宛如垂垂老矣之人。东方宸看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父皇的眼睛陡然睁大,一只手费力地抬起来指向他,像一个破风箱一个喘着气,说着你,你,却最后没说出你什么。
他虽很生气南宫麟在父皇临死还对他说出令他死不瞑目之言,但是也知道他受的委屈。暗自压住了脾气,只瞪了他一眼。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般压着脾气,他竟然还会让自己物归原主,这帝位他要坐。
真是大逆不道,狂妄不堪!
且不说站在他身后的手握十五万兵马的司马将军,但说这全国上下,哪一个不是对他东方家俯首称臣。南宫家便是有再多的怨恨,有与他何干?
而司马彦却眉头紧皱,他武功好,耳力自然更好。他听到了一个自己无法相信的消息,脑海中像是在进行天人交战,也没意识到刚才东方宸在拉他撑场子。或许意识到了,他也无所谓。司马家,本就以保护皇族为己任。
而正襟危坐的南宫麟只是摆弄着手中的茶具。一排悠然自得的姿势仙气飘飘。
正在倒茶的某人,看到桌子上摆着的桃花饼,突然想到了几天前发生的一件趣事。
东方瑶跟着司马彦去迎接从战场回来的东方宸,本来司马彦也不想带她,但是耐不住她可怜兮兮地说自己长这么大,走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皇城脚下。美人撒娇,抵得过各国口齿伶俐的说客。司马彦无奈,但是好在东方瑶虽身体娇弱,人却很能吃苦。跟着他们披星戴月的赶路,一句苦都没说过。
顾瑶天天宅在家里。倒也不是不能出去,只是很多东方瑶明目张胆吃过的东西,她不能吃,或者,不能表现的太喜欢吃。不然南宫麟心思如发,万一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可是,她太想念天香楼的烧刀子焖鸡了,那酥嫩的鸡肉一口咬下去还有清冽的酒香,真是绕梁三日,回味不觉。恰好,这两天南宫麟去外地办事,她问清了轻蒙的确是明日回来,最快也要早饭后。于是带着轻蒙到了天香楼要了个包间,给轻蒙点了黄豆蹄膀。两个吃货点了满满一桌子,轻蒙也撸起袖子做到了对面。两个人大快朵颐正是开心的时候,轻蒙咀嚼的动作一滞,刚喊了声“夫人”,就听门吱呀一声响,南宫麟带着轻筑轻檀一身风尘仆仆的站在了门口。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顾瑶用袖子快速地抹了嘴,立马扑过去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旁若无人的呜咽起来,“你怎么才来啊?我对你甚是想念,这才带着轻蒙来这里睹物思人。”
墙都不扶,就服夫人。
这到还不是最令他觉得意外的,她后来洗漱干净之后先是像往常一样,嘚吧嘚的说了一大堆她口中所谓的笑话,他也配合地露出了她期待已久的笑容。
只不过,他是觉得她笨拙地讨好他的样子逗笑,并不是她讲的真的很好笑。因为他,压根没在听。
后来,见他似乎火气消了,她才尝试着举起一根手指头,“南宫麟,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说,双胞胎有心电感应,你会不会当时脑子里还存了你兄长的意识。”
她能这么想,完全是基于她自己的经历。
只不过把玩着茶盏的南宫麟手中动作却堪堪一顿,只在一瞬之间。低头思考自己有没有问的太直接的顾瑶自然是完美地错过了。
他有些意外,也有一丝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甜,缠绕在心间。
他做的很好,但是他相信世间再好的模仿都会有被拆穿的一天。除了他的师傅和祖父,没想到竟然是她,第一个提出了疑问。
“我是觉得,之前听东方瑶提起来的你,好像跟现在的你不太一样,虽然人长大了性情是会大变的,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她还在嘀嘀咕咕地分析着,南宫麟,不,应该是南宫麒,从下山一来,第一次由衷的感到开心,感到庆幸,还好是她,幸好是她。
正说着话的顾瑶被突然抱住还楞了一下,旋即感受到南宫麟不说话,以为他又想起了什么悲伤往事。哎,也不知道这好好的大小伙子怎么伤心事那么多。她嘴里像哄小孩一样“噢噢”地哄着,手也没闲着地一下一下轻轻拍在他背上。
“夭夭。”
“嗯?”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还以为他终于准备对她这个闭月羞花的妻子吐露真言了。她勉强压制住内心的兴奋,面上端的一本正经。
“我不是小孩子。”
“哈?”
“不要那样拍我。”
你不也享受的很吗?顾瑶内心一阵白眼齐飚。手上加大了力度,连捶了好几下。
捶的南宫麟面色都有些变了才恨恨得下了榻。“哼,拍大人!”
让你口是心非!
东方宸:我们决斗吧,你输了,把她给我。
南宫麟:你爱的人不是你的姐姐吗?要庆和做什么?她们又不是同一个人。
话音落下,东方宸神色像是被戳穿了般有一丝难看,但是随即愤怒地吼道,“与你何干!”
倒像是着急的要掩饰什么。
对了,他突然想到了顾瑶昏睡的那段时间,司马彦极其宠妻,天天带着她走街串巷的吃,有一次他在天香楼遇到了两人,东方瑶正吃着焖鸡。他当时还打趣道:公主身子孱弱,油腥大的还是少吃为妙。
他从门缝中看到了她来不及收起的姿势,与顾瑶当日在天香楼一模一样。再思及顾瑶与东方瑶神似的字迹,晚上都要出去溜一圈晾干头发的习惯,等等等。
呵,他怎么就相信了她所说的灵魂也会影响字迹的说法呢。
她们或许,从始至终就是同一个人吧。
看着身后一身靛青衣袍站在东方宸身后的司马彦,估计这个天天命人搜集顾瑶消息的愣头青,还只是怀疑顾瑶对东方瑶有威胁呢吧。
罢了,左右他心事已了。虽很不愿意承认,但是顾瑶说的没错。他的确对他帝位不感兴趣。
东方宸登基,改国号为尧。当月,新皇下旨将定国公府世子南宫麟恢复身份,接庆国公爵位。命其日后挑选子嗣继承定国公爵位即可。
世人方知,原来当年传言“胎死腹中”的南宫麒,只是因为身体太弱,被老定国公用秘法吊着一口气送去了祁连真人胡老先生那里养着,为其取字忘之,希望他远离权势中心无忧无虑长大,忘记这京城的勾心斗角。而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南宫麟,虽身上也带着荼蘼之毒,但也闹闹腾腾的长大了。南宫尚为其取名念之,希望他能时刻念着自己那连姓名都不曾拥有的兄长。
谁曾想,本以为会身体更好一些的南宫麟,会在十岁那年被沈后下了彼岸花。荼靡遇上彼岸花,神仙下凡也无法呀。他老泪纵横,后悔不迭,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年两个孩子都送走。不曾养在眼前总好过此生不复相见。
可是南宫家不能没有世子,夏知如生孩子的时候伤了身子无法怀孕。南宫镶也不愿纳妾,他便偷偷带着孩子去了祁连山,对外谎称寻医问药。将老大忘之带了回来。
他做的隐蔽,这事,连南宫镶夫妇都不得而知。只是令他意外的是,从小道法本应无欲无求的南宫麒,却表现出了莫大的野心。
“祖父,一味地妥协退让,换不来别人的仁慈。只有变本加厉。”
南宫尚因为常年习武,早睡早起锻炼身体,比同龄人要健壮年轻许多,可是念之的死,让他一夜之间挺拔的身影也有了佝偻之感。
他嘴唇有些颤抖,像筛子一样抖了半天,最后小心翼翼地问:“忘之,你,可是怪祖父?”
“祖父心中,兄弟情大过亲情,江湖道义大过儿女亲人。孙儿不敢有怨,但孙儿年幼,尚不敢苟同。孙儿心中亲人为天,若有人将这天弄塌了,孙儿必要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南宫忘之!你走那么快干嘛,你小心你儿子要被震掉了!”
坐在马车里的顾瑶已经在马车上晃晃悠悠地渡过了大半个月了,南宫麒天天哄着她说快到了。结果前天在马车上吐了个昏天暗地,轻筑还以为是自己的兔子毛被拔干净把夫人恶心到现在的缘故。南宫麒替她把完脉之后,眉头先是一挑,后又深深皱起。
“我怎么了?你这又是意外又是愁眉苦脸的,没得把人吓死。”
自从顾瑶偷偷告诉他,他那尚有生命气息只是醒不过来的弟弟还在冰棺里躺着的时候,顾瑶就有了想法。于是又把仙子报恩那套说辞拿了出来,说自己能救活南宫麟。南宫麒显然不好忽悠,一点也不相信她瞎说的那些。后来没办法,顾瑶用自己的颜值发誓,才换来了南宫麒的考虑考虑。于是才有了夫妻两人长途跋涉地一路赏风赏月赏景赏食地旅途。
说到颜值发誓的可靠度,还不是因为顾瑶爱美,天天黄瓜片在脸上贴着说是补水,这个场景都被下人们学了个十成十。现在京中都跟着顾瑶学习驻颜之术,大家都知道她是“祁慧真人”的关门弟子。顾瑶没办法,反正本来就是个护士,中医也学过一点点,就开了个铺子,专门卖些简易版的面膜面霜等美容护肤的产品。因为保质期短,大都需要提前预定,没想到生意反而好的不行。
她都想好了,祁连气候冷,保湿霜里需要多加点甘油等滋润之物,到时候她的美容产品一定会成为整个大汉朝女子人手一件的地步的。
正美美地想着呢,南宫麒歪头亲了她一下。低声在她耳边说,“你要做母亲了。”
谁说的声音好听会怀孕的来着?你看,这不就怀上了。孩儿呀,你的父亲,他叫做南宫低音炮。
大汉朝尧五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三岁的南宫帝音,迈着小短腿朝着一个清风朗月的青年扑过去,嘴里清晰地喊着父亲。
一边穿着一身朴素衣衫,挽着妇人髻的顾瑶一把丢下手里的蜜瓜,吼道:“又认错了!”
果然,在青年旁边,还有一个一身紫衣的光风霁月的青年。虽长相一致,却明显沉稳内敛很多。
小家伙哒哒哒地张开双臂投向了自己真父亲的怀抱。
小小的脸蛋上嘴角一弯,心里偷偷想着,“娘亲又被我骗到了,娘亲可真笨。”
只是他的嘲笑表情还没完全拉开,屁股上就被父亲打了一下。“都三岁了还认错?又想哄你母亲给你减功课吗?”
呜呜呜。三岁的小帝音扁着嘴,忍着疼,委屈巴巴的表情像极了某个撒娇打诨骗吃骗喝最在行的女子。
哼哼哼,还是娘亲教得好,斗不过,扮柔弱,鱼和肉,都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