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觉得继续呆在这里是浪费时间,拎起脚边的黑包,说:“既然你问到了,那我也不绕弯子。”
“我来找你,确实是想要找一名合格的厨师比一比,想要知道自己这几年的学习是否有作用。我很早就听说京都的太白居很有名气,所以这儿是我的第一个目的地。”
“但是,我进到这个房间的第一秒,就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找错了人。经过系统学习的厨师,对自己都有着严格的要求。而不抽烟不喝茶,是在饮食方面的基本要求。”
“可是你,牙黄手黄,喝浓茶抽旱烟不是这一两年才养成的习惯。你知道为什么身为厨师,在饮食方面要保持绝对的严苛吗?”
没等大师傅回答,夜明就继续说:“因为厨师的味觉是上天赐给他最宝贵的礼物。而你……算了,既然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多说无益。”
夜明及时收住话闸,转身欲走,被大师傅给拉住了。
如果今天站在夜明面前的真是一个厨艺界的宗师,见到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话,定不会生气。因为自己有实力,所以别人的质疑可以不放在心上。他反倒会觉得对方是一个刚出来没什么实力,只会打嘴炮的年轻人。
可偏偏,这位大师傅不是这种人。如夜明所说,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成功的人士。一种是靠自己的能力,真正的走到顶尖水平的人。还有一种人,是半桶水却靠着投机倒把得到了一定的好处。
后一种人即使再成功,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金钱与权势,可心里那种根深蒂固的自卑是抹不掉的。只要被人稍微一说到这里,他们就会口急跳墙的出来否认。反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如果在夜明说完这句话之后,大师傅并未说什么,只是看着夜明的背影摇了摇头,说了声:后生可畏,不过这后生也太能说了吧。
不过是腹诽几句,也无伤大雅。只是眼前的这位大师傅,可能就是年纪比夜明要大一点。要论实力,也只是颠勺的时间比夜明久了点。如果要说其他,也说不出来什么。
有一瞬间,大师傅被夜明这么慷慨的讲话有些震动。虽然不太清楚每个字里面的意思,但是觉厉。不过等他反应过来,就知道对方在拐弯骂自己,他内心深处自卑以及心虚的情绪就爬了上来。
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对于他自己来说,眼前名不见经传的夜明实在是个很不起眼的角色。
至少,现在不起眼。
“我听不懂你在这儿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但是我告诉你,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系统的学习!我要告诉你,像我,像我这种人!靠的不是后天的学习,而是天分!我有天分!你以为太白居的生意兴隆是靠谁,当然是靠老子!”
与他的激动相比,平静的夜明则跟一波池水一样没有丝毫的动静。
半晌,他说:“说到天分…你这种人,还真的不配说天分。”
一个委曲求全只想见一见太白居大师傅的陌生男子,方寸之间便变成了一个不屑与之为伍的夜明。
“你不是想要比吗?我跟你比!”
显然,大师傅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夜明方才的话,让他感觉自己这大半辈子的人生都是一种侮辱。都是有些人看都看不上的粪池,而他还沾沾自喜,自以为了不起。
“比?”夜明笑了笑,他的笑很温和,也很有力量,“跟我比下厨吗?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你!”你来这里就是为了侮辱我吗!
“不,我想你误会了。我来这儿并不是为了侮辱任何人,我只想找个厨师跟他切磋一下,别无他意。而你,很明显,我找错了人。”
“我看你不是来找人,而是来找茬。”
大师傅大喝一声,气震山河,那气势把夜明吓一跳。
这人不是做饭的料,却练了一身本领?颠锅颠出来的?
“来人!”
来人?
夜明诡异的笑了,还来人?你当这里是你的大师傅府衙,喊一声,就会从四面八方跑出来打手来打自己么?
可是下一秒他笑不出来了,因为真的从另外几间房里出来三四个男人。这些人虽然都不是练家子,但是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单挑夜明。所以,他这下怂了。
夜明皮笑肉不笑的用手指着那些人,对大师傅说:“我不过是来找人一起做个菜,聊聊人生聊聊天的,不用这么夸张吧。”
“想必,年轻人你没什么朋友吧?”
呃……
夜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总不能大声的回答说是的,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没朋友,所以说话才这么难听。也许就是因为我说话难听,才没有朋友。
看到夜明这个表情,大师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刚才一直打压的自信心,终于在这件事上找到了一丝安慰。
他伸出右手,在空中收拢手指,然后突然放开。做完这个动作之后,然后就回到屋子里,关上了门。
夜明虽然不知道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对自己所陷入的状况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他连忙伸手挡在那些人之间,道:“兄弟,有话好好说。没话说的,你们止步,我先走,不用送。”
说着便将包跨在肩上,双手张开,立在身子右侧,嘴上碎碎念:“不用送不用送!”
袁志祥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夜明出来,心下想了许多,但不管心里在想什么,他面上自然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大师傅没有答应你吗?”袁志祥将手上的账本放到了前台处,走到夜明边上,问,“你别太在意,我们大师傅一般不太喜欢别人这么直接的跟他谈烧饭做菜。”
不是不太喜欢,而是不喜欢比自己懂的人谈。因为这样,就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夜明笑笑,说:“不碍事,我找错了人。”
袁志祥看着夜明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感觉这人与刚才有很大的不一样。他在太白居从事以来,见过不少人,但是还从未见过像眼前这样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