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放了容年。”
不算悦耳的嗓音将戚橙未说完的话打断,像沙雪刮过。
姬不臣轻垂眼皮,锐利凤眸染了些不知所措的僵硬。
脸庞的线条有些冷硬,薄唇一丝弧度也没有。
他怕她一开口,便提出离开。
“但前提是,你留下。”
下旨灭姬家满门的,是容年。
放走容年,是他最大的让步。
戚橙眉头皱得更深了,她蜷了蜷指尖,往后退几步,在雪地里多留下了几个脚印。
为什么要让她留下?
她勾下脑袋,想起他曾经说过,要她的血。
伸出手,将袖子推上去,露出小截雪白肌肤,乖得不像话,“你想要我的血,拿去。”
可她将血给他了,他会履行诺言放原主的父亲走么?
祖宗以前总说她好骗,可她不是的。她只信对她好的人的话,对她不好的,她不信。
姬不臣对她算不得好。
“不要你的血。”姬不臣喉口微涩,他取下上身的盔甲,缓慢地将它们一件件放在雪地上。
“只要,你留下。”
取下盔甲后,他上身只剩下件不算太厚的棉衣裳,棉衣裳晕开了血,显得有些可怖。
他转过身,背对戚橙,从心口取出一块血玉。
血玉被雕刻成了腾云的蛟龙模样,蛟龙张开的嘴处缠着圈红绳,
是姬家历代家主上阵前不可离身的护心玉。
囚车将他的身形挡住,后边队伍已经列好了队,正准备离去。
他骨节分明的手捻起护心玉,放到戚橙伸出的手上,“这个,给你。”
又替她将袖子拢下去,他刻意避着点,没让他冰冷的指尖与她肌肤相触。
“我不要。”戚橙将血玉递到他面前,垂着的杏眼坚定认真。
她嗓音是很温和的,但说起话来,果决又警惕。
像一把尖刀刺在姬不臣心口。
姬不臣也固执得可怕,“你要。”
戚橙没说话,只往边上退了步。
他耐性没那么好,能哄她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收下血玉,或者,容年死。”姬不臣压不住心底阴鸷,嗓音冷戾。
戚橙咬着唇,抬起眸子,瞪了他一眼。
他的话,讲一出是一出。
前不久才说,她留下,就放容年,现在又改口了。
骗子。
不能信。
姬不臣从她脸上见到多余的情绪,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血玉,展开红绳。
又将她落在脖颈前的发丝撩起。
他盯着少女雪白细长的脖颈,凤眸弯了弯。
布着零碎伤痕的手温吞往前,雪花一落到他手上,便化成水消散了,变成零碎红点。
姬不臣小心地将血玉勾到她脖颈上,烟熏过似的嗓音喑哑,“不骗你。”
血玉还有些温热,戚橙扯了扯红绳子。
她烦躁地瞪了眼姬不臣,杏眼圆滚滚地。
可姬不臣就当作没看见一样,反而笑意更深了。
“去客栈歇着,晚些了,带你去看冰湖。”姬不臣又拾起放在雪地上冰寒刺骨的盔甲,一件件套回去。
他吩咐下属将戚橙带去客栈,等戚橙瘦小的身影彻底从他眸底消失了,才转身往宣武门走去。
戚橙拽着红绳子。被送上马车时,小手已经被冻的通红了。
她不愿去看冰湖,在船上漂泊大半年,看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