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深情不负有情人
“那你就竭尽全力活着罢,等我。”他走到她的身边,伸手环抱住了她。她没应声。
战火纷飞,哀号遍野,箭矢横飞,陈玉姬看着与她作战三年的同伴一个个倒下,她更是身负重伤。她原是想死在这战场之上,可竟是有很多的眷恋和不舍,还生着期翼。
她撑这柄剑等着那密集的箭矢落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却没有,她艰难的抬头看着他立在城墙,箭羽射穿了铠甲,头盔也不知去向,发丝散落,脸上也是裂着血口,这样一个疯癫模样。
他们四眼相望,彼此心头皆溢满温热,她为他活着了,他终于守住她了,万无一失。
陈玉姬想自己的时间无穷无尽却还是没有在人间死过一回,要死就想死在这一刻,他望着她,拼劲全力来救她的这一刻,可是她却不舍得死,她想陪着他,长长久久。
陈玉姬想吕尘渊还是有些头脑,原以为这么莽撞的性子若没她帮助定难成大事,可是这样一想,他应原是不想要着帝位的罢,只想用自己的性命来证明父君对他的不公。
真傻。
那有为什么下定决心为自己找一条活路的呢。
陈玉姬在大相府邸修养,吕尘渊登位之后便整顿朝堂,他还是终究不忍心弑父,将这昏庸父皇安置内院。
待了好些时候,吕尘渊来见陈玉姬,问她天下之大想要甚,她说封她一将罢,让她为他守护他的山河城池。他初为天下君王,少得便是忠心相守之人,他本打算许她一妃,可依她这性子便是不肯与这后宫争宠的。
她愿不愿也很是重要,“朕想以天下为聘娶你,可愿?”
他锁住她的双眸,想从这波澜不惊的神色里望到他想要的答案。
“若娶便是这后宫里唯一的女人,末将愿为后。皇上可愿?”陈玉姬知道自古以来从无一后之帝,他虽心悦于她可也没有爱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地步,这天下到了他的手上的时候恐怕他与已经和以前的那个吕尘渊不一样了,他想要更多,何况这天下都是他的了。他想要的何止一个陈玉姬啊!
“皇上不愿,便许末将兵力罢,换末将守护皇上。”她眼中的落寞他是再也望不见了,他不知她为了与他白首偕老找北山族老剔了妖骨,上百年的道行化为乌有,不再不老不死,不灭不伤。本妖化为人形人间之物便伤不得她分毫,可是她现在已不是红狐,她是陈玉姬。陈玉姬想吕尘渊是不是为了她选择拼力活着,所以他不管是何模样她都是爱上了,就像母嫔爱他父君一样。
可她生的骄傲,也晓得母嫔的下场,她不愿重复这条老路,所以即使永远也得不到他,她也要在他身边。
陈玉姬在边境多年驻守,她的容貌以不像她初见吕尘渊之时了,黝黑粗糙,手上的茧子,背上的伤疤,脸上的皱纹,她已不像原来三年都容颜不衰,她坐在黄铜镜面前摸着眼角生的皱纹。
手边是一封她拆开的书信,上面说他要立后了,望她回城与他共庆。
他们虽对彼此的情愫三缄其口,可也与知心友人相称,他有喜事自然希望有她在身边。
多自私啊,吕尘渊。陈玉姬摸了摸眼角泻下的泪水。
她回来了,吕尘渊便封她为当今宰相,五年以来北国唯一的宰相。
他就是想把她困在盛城里。她去见了将要封后的那个女人,是边境和亲的公主,身份显赫自是般配的很。也见了他的那些妃子,他盛宠的那些妃子竟与她的容貌极为相似。
原来他明知留不住她,却要显得如此深情,他竟是何意?
是因为此般深情却因为身份的悬殊终究无法向她想的一般执子之手吗?
那几日,陈玉姬的心头都不好过,不久便病了。坊间都传陈将军沙场经战多年回城便病了,是看上了皇上的妃子。只有她知道,她是忍不住这漫漫人生可以与他相伴的时刻了。
她老了,他知道。
“陈玉姬,你身子可还好?”他来宰相府里来见她。
她从卧榻支起,便挣扎作揖。“不必行礼。”他也不管他是君她是臣,他坐在她床边握住她长满老茧的双手,她马上便抽开了。“微臣多谢皇上关心,只是偶染风寒,无甚大碍。”
她胸口一热,想问他能不能共赴一生。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她知道她并没有那么重要。“陈玉姬身子好了便进宫教朕长子罢,朕想立他为太子,别人教朕不放心。”
陈玉姬点了点头,她是太子的教傅,教他习武识字,教他爱敬母嫔父皇。
她每日都可以见他,如此看来也算是共赴此生了。
她见后宫嫔妃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他宠爱的人终有一人像极了她的眉宇。
世人皆知大相终身未娶,后又知大相与皇上的渊源,果真是大相用情至深到如此地步了,是皇上不认这段不伦之恋,但却不能阻挡彼此的心意,这才让大相守在他身边。
人们传的有板有眼,好像确有其事。
北国三十年,吕尘渊登位三十年五十八岁驾崩,后大相也在同一日薨。世人皆说大相是追随帝王而去。可没有知道,是吕尘渊自己追随陈玉姬而去。
陈玉姬年轻时不护着身子,老来一身病,日子也所剩无几,她告予了他,想辞了官职。他说好,便带她去府邸安养,他们一齐说着他们并肩作战的日子,一起怀念前夕日子。
同吃同睡像一对老夫妻,后来陈玉姬也没有告诉吕尘渊自己是幼时伴他的红狐,这在人间经历的一切都像是她做的一个关于人间的梦。
她死的时候也没说她如何爱他爱的深切,他也没说他的一眼惊鸿让他记了这么多年。吕尘渊是服药死的,他下诏书安定好了世间的一切,这一次他要许她黄泉梦,不再独自一人。
他让他的太子暗中与大相同葬。
这人间的五十余载,他花了很多时间与她相处,他不舍她吃这后宫之苦,她不知若他称帝便不得事事顺从自己的心意过活,他要养这苍生。
他有自己的野心和抱负,他不仅要守着她还有这河山,他没有那么大的信心可以一辈子护她安生,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险。
这是他的梦,与陈玉姬不一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