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也喜听人唱曲?”我倒是观察这和尚好久了,他也爱听人唱曲。我实在好奇和尚于我有同样的审美?忍不住,于是我便主动搭腔了。
这戏楼是山下最有名的一家,我常常从山上跑下来就是为了这曲子。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绑了这唱戏的老头专门放在山上-----只为我一个人唱尽人生百态。可是,我又怕我这一绑莫不是要把他老命交代在我手里,那样更是得不偿失,我不是就没戏听了?对于我这唯一的爱好多下点山怎么了?!我惜他的命,更何况我不干这么折本的买卖!
“贫僧也爱听这戏曲。”他倒是说得坦荡,我望着他觉得好笑。
“话说当年那小妖……”那老头的戏开场了。我便把这和尚面前的座椅一拉,自己便轻轻松松倚靠在上面,这和尚倒是没有拦我。我望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瞧着我。啧啧啧,和尚也没个正形吗?这般“坦率”?
“你瞧得我倒是仔细,和尚莫不是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我打趣着,觉得蛮有意思的。我突然屁股一挪往桌上一坐,便把脸凑在那长的还算俊俏的和尚面前。我倒是要看看这和尚要怎么答。
“贫僧失礼了,姑娘若觉得今日的戏曲不好听,贫僧倒是可以为姑娘讲两个故事。”他没有抬眼瞧我,只是手不急不缓地拨弄着佛珠,嘴里也念着咒语。
“那我便觉得今日那老头唱的戏确实不入我心,倒是和尚你引起我的注意呢。”我安生好好坐了下来,唤了小二拿了些酒来,又点了些下酒菜。我要看看这和尚究竟要讲什么。
他望了我一眼,我嫣然一笑,挺没皮没脸的。
“贫僧法号渡边,不是第一次见姑娘了。”我点点头,确实,每次下山来这楼里就可以看见他也在角落里听戏,他长得甚美,虽是和尚但也让我留意了些。
“我名唤苏青,那山上的头目。我在山上山下活了也是很多年了。自认为法力不错,那些小妖怕我,他们便让我做了他们的头,我不知我是人是妖,和尚觉得我是什么?”我长得像人,但却不是那普通的凡人。不然我的法力如何而来?
“苏姑娘是菩提,菩提树。”他的语气平缓,波澜不惊,倒是惊得我猛地一怔,倒了一碗烈酒,喝了。
“不要管我是什么了,我还是对你要讲的故事感兴趣。”那老头讲的正兴,楼里的掌声和叫好声很是响烈。我没听,现在觉得有点可惜,这和尚浪费我时间了。
“万兽山的山顶有一座寺庙,那日,府里来了一位施主,带着一菩提种子而来……”
菩提种子很是难得,寺中的和尚都跑到大厅里来瞧,唯一没有来的就是小和尚阿渡。
寺中长老送走了那施主便独自收走了那菩提子。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长老把种子给了阿渡,唤阿渡来种。若要养成菩提树很难,需得至纯至善之人用心养种方能存活。连老和尚都不敢种养,怕毁了这小苗。但却让幼时阿渡来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阿渡觉得有些难了。
若是养活了菩提树,菩提的枝叶便能解天下百毒。如此这将会是天下百姓之福。
想到这些,阿渡便把小种子种在了自己的院中,每日为它讲经,浇水。有些时候阿渡也讲一些真心话:老和尚罚他了,哪个小和尚与他不和,哪个施主进香时所说的凡俗苦恼。凡与他日常琐碎他都一一讲与菩提树听。那树也长脸,也是从来没有萎过,每一日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地生长着。
这小菩提树也算是与阿渡有缘了。他是何其幸运?
待到阿渡十八岁的时候本就是佛家弟子的他就要下山讨斋,他走的时候就坐在树下说了一夜的话,那菩提在月光的照射下而落的影子---摇曳生姿,好像有些不舍,那忽明忽暗的光影便度落在阿渡的身上。
阿渡走后菩提化做了人形,她常常坐在树枝上,没有人知道这姑娘从何而来,也没有人注意这个姑娘在这茂密大树上等着阿渡。
“等一下,我打断一下,你刚刚是说我是菩提所化?”他这和尚讲的我有点蒙圈。听起来的感觉可不太妙。
“苏姑娘觉得呢?”他头也没抬起来,闭着眼睛。手上的珠子拨的很有节奏,不快也不慢。
“那你继续讲吧,我不问就是了。”我还想问他他说的和尚莫不是他?
那阿渡回来寺中的时候已是两年后,他来看菩提便一眼就望见了睡在树上的女子。他问她为何在此,她却说她是菩提,阿渡信了。
阿渡没有将此事告语长老,他私下藏下了唤菩提的女子。
他是一个出家人,没有情,更何况他自幼时长大从来没有接触男女之情,更是不懂情为何物。但菩提说要生生世世陪着他,说是为了报答恩情,既是养育之恩也是教化之恩。他没有拒绝,他倒是挺乐意这小菩提陪着他的。
他每日都要坐在树下念经,有时太阳太大了,菩提就摇摇身子为他避阳;有时阿渡夜里在窗边望着月便可以轻轻松松看见菩提睡在那棵树上。他倒是没有怀疑过那小女子究竟是不是菩提所化,他也自是不信这人间有甚妖魔。但却信了那女子所言。
后来也是因为寺里的老和尚死后羽化成仙才知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很多超然物外之物。那女子或是没有骗他。
菩提爱听他念经,也爱听他说人间琐事琐闻。更喜欢坐在他身边瞧着他,这到让阿渡挺心乱的,常常拿捏的珠子也随着菩提姑娘的靠近而速度加紧得很。
这样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寺里来了一群黑色妖团,大火蔓延了整个寺庙。
原是这寺里普通的主持老和尚结果一日成仙的事引起了小妖的疑心,后才知这寺里有菩提。便让那些小妖起了歹心,想要抢了菩提助于修炼。菩提不仅仅可以解世间百毒还有助提升修为,也是妖孽仙人都争夺之物。
若要是助于善人还好,若助了恶头妖孽那可不是一件好事。抱着这样的念头,阿渡一人将菩提大火烧尽了,他种的树他来决定它的生死。他带着菩提小女一路跑出寺,结果小妖追了过来。
那妖对付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说太轻松了,阿渡让菩提一人逃跑,结果她却抓住他的手不愿放手。菩提将他拉在身后,施法给他设置了一个结界,他看着菩提一人对付追寻而来的妖怪。妖怪多了起来,菩提便不是对手了,眼看着妖怪要破了阿渡的结界,菩提便用尽自己的仙力化成白色烟雾漫过了整个万兽山。妖怪便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食物散尽了。
菩提化了自己也没有让那些小妖食了阿渡。
从那以后阿渡便不再是凡人了,他的身体里有菩提的气息,原来菩提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他,还把能力注入了他的体内。
“那菩提可是死了?”我问。
“死了,不过阿渡在人间找了她很久,想那菩提允诺誓言,伴着他。”这和尚说。
“莫不是这和尚动了凡心?”我实在好奇,也想知道发生了甚么。
“不知。”这和尚可真好玩,答非所问嘛。
“后来呢?找到了吗?”我衬着头,一手倒了一碗酒,饮了。
“找到了,不过这是第二个故事。苏姑娘,贫僧告辞了,若有缘相见,贫僧再为你讲第二个故事。”吊我胃口。我望着他,发现楼里的人都快散尽了,也只剩小二张罗收拾着楼中台面,我不便强求一次听完两个故事。
“那渡边和尚,下次我再来戏楼等你。”我看着他起身走出了这戏楼,那法杖的法串稀碎作响,外面的太阳落山了,黄色的光晕倒是彻彻底底撒了他一身,嗯,这是一个有趣的和尚。
我抱着酒,一个人潇潇洒洒地回山,那些小妖肯定为我寻了些不知名的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