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北茗，平安夜火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在12月24日这一天，找到24个不同姓氏的人要一毛钱，凑成两块四之后去买一个苹果吃了，来年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学校里不允许卖礼品包装的高价苹果，但学校门口没人管，小商贩们自己找来包装纸，把苹果当成礼物一样包起来，一个刚刚好卖到两块四。

从早自习开始，同学们打招呼的方式就变成了，“给我来一毛钱呗！”

夏叶一开始不太热衷于这项活动，但可能是因为她的姓氏特殊，来找她要钱的人特别多。

辛亏苏笑笑有先见之明的给了她二十多个一毛钱的硬币。

“不行，夏叶，我不要你手里的这个，要口袋里的。”吴美边说边指夏叶的校服裤口袋。

“为，为什么？”

都是一毛钱，手里的这个还是新的。

“我刚看见了，这个是萧落月给你的，不算不算，我要你自己的。”

夏叶嗯嗯啊啊了半天，犹豫着说：“其实，我兜里的也是苏笑笑给我的……”

“那不一样，我就要那个。”

夏叶觉得如果她再不给，吴美估计就直接上手了。

她掏出坠裤子的一袋钢镚，拿一个放吴美手心。

“哇噻，”吴美直接蹦起来，落地后又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个袋子，翻出一毛钱，“给，这给你的，我姓吴，估计你也没有。”

夏叶收好。

“哎哎哎，和你手里这个放一起，不能放口袋！”

夏叶很蒙，但还是听话把硬币收起来。

吴美走后，又一个同学过来找他要，夏叶给了，但问了一个让对方很尴尬的问题：“你记得你要了几个姓氏了吗？万一重了怎么办？”

同学认真掰着手指，然后做了让夏叶大跌眼镜的行为，她竟然去找了一张纸，开始记已经要到了什么姓氏……

不过要找出二十四个不同的姓氏，真的还挺难的。

就拿四班来说，赵、王、刘这三个大姓加起来的人数估计就要半个班。

其他的零零碎碎的也就剩了，顾，苏，萧，夏……

平安夜要吃苹果吗？哪里来的说法？

吃苹果可以实现梦想吗？

白雪公主吃了苹果不就中毒了吗？

梦想？夏叶脑子里反复过着这个烫人的词儿，心中苦涩，她得梦想？估计就这样了吧……

“给，我姓顾！”顾幽南轻飘飘递过一张一毛钱纸币。

很特别，因为他折成了爱心的形状。

夏叶小心翼翼的接过，“你也信这个？”

“不信！”顾幽南说得特别理直气壮，完全忽视自己刚刚递给夏叶一毛钱的行为。

夏叶收起刚刚同学们塞给他的硬币，困惑看着顾幽南。

顾幽南继续说：“所以，我给你买了苹果，你有什么愿望？”

这是

夏叶觉得自己好像被撩了。

说完，顾幽南靠着书桌痞痞帅帅的看着他，眉尾上扬，像个浪荡江湖的公子。

夏叶脸瞬间就红了，但现在走，有点不打自招的感觉。

于是，强装淡定的夏叶也学着顾幽南的样子靠在他斜对面的课桌上，俩人间隔半米多宽的过道，一个弯着身子另一个叠着腿，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神奇。

四周要一毛钱的“小乞丐”们再闹腾也成了背景板。

夏叶先打破两人间的沉默：“你能帮我实现愿望吗？”

“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我滴个天！！

夏叶确定自己是被撩了。

他这话太有歧义了，给他个机会！什么机会，帮她实现愿望的机会，还是……

不不不不不……

夏叶脑子里闪过一连串的“不”。

顾幽南轻笑，似乎他的本意就不是要答案，“苹果我放你书箱里了，晚上记得吃。”

他说完就走了。

那背影潇洒又气人。

夏叶下意识撅了下嘴，刚刚盼着他走，结果他真走了，她竟然还有点舍不得。

晚上的时候，向来没什么仪式感的夏叶，灭了房间里的等，点了根蜡烛。

蜡烛还是找奶奶要的，红彤彤的像是古代言情中洞房花烛夜时床头点得蜡烛。

顾幽南送的苹果上有个黑点，夏叶想了想，没舍得挖掉，吃得只剩了几个苹果籽儿。

夏叶心满意足对着烛光说了声平安。

心愿不长，只求平安。

又是一年寒假，夏叶没留在北茗，和奶奶一起回了北京。

这天下了一天的雪，院子白茫茫一片，偶尔看见松树出的几点绿色，也没什么新意。

吴雪梅独爱松树，她家别墅的院子种了高的矮的大的小的花盆里的土地里的各种各样的夏叶一个也不认识的松树。

夏叶家里有育儿嫂，有保姆，有司机，但就是没有园艺师，因为吴雪梅就是最好的园艺师，整院子的松树都是她在打理，她不仅叫得出品种而且还知道它们的生日。

夏叶小时候就觉得妈妈是把松树当成孩子来养。

夏叶坐在卧室飘窗上，头枕着窗户，玻璃上贴着手剪的窗花，她抬手碰了一下，竟然掉色。

腊月二十九，来她家串门送礼的人已经踏破门槛，夏叶躲在房间里，看着门口踩出的一串脚印，不一会儿，脚印被雪封住，又踩，又封住。

来来回回几趟，夏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有点凉，打了个冷战，雪停了，院子里没有脚印，她做了个梦，梦里也在下雪，不过没有松树，只有一望无际的白茫茫一片，雪中有一个穿着夏天红裙子的小女孩，小女孩开口说话的瞬间露了满嘴尖牙，眼神泛着绿光，她或笑或哭。

夏叶看着张嘴的小女孩，一点也不害怕，女孩是她创作出来的，名字叫音十，是个琴师，也是个鬼。

在她马上就能听见音十说什么的时候，夏叶就醒了，有点遗憾，也有点落寞。

突然眼角余光一撇，夏叶房间门处趴着个小孩。

夏叶还是被吓得差点哭出来。

夏豆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似是见到夏叶看他，挥舞着手要她抱。

魂已经飞了的夏叶狠狠瞪着夏豆豆，她不讨厌孩子，但对夏豆豆属实一点爱都没有。

都说血缘亲情是本能，但夏叶和夏豆豆像是变了异的一家人。